零碎玻璃(18)_1750字

顰兒，走好……　

　　望着夕陽，冷寒依在心中默默地說道。　

　　或許真的要放手吧，媽媽說過，放手也是一種美麗。如果不是這句話，冷寒依一定會緊緊握住媽媽的手不放的。冷寒依不想媽媽離開她，她還小，她真的還很小，才8歲，知道嗎，才8歲呢！還這麼小，就要面對自己最親最愛的人的離去，誰願意？誰受的了？　

　　冷寒依最終放手了，她不忍心，她不希望看着自己的媽媽痛苦——明明已經很虛弱了，見到她還要裝出很開心的樣子；明明已經被病魔折磨得笑不出來了，見到她還要牽強地扯出一絲微笑。慘白的面孔，毫無血色，心裡不惦記着自己的身體，卻一味地告誡冷寒依，做事要穩重，不可以衝動行事，要照顧好弟弟和妹妹，不要和爸爸正面衝突，不要一心想着別人，有時也要想想自己……　

　　才8歲的冷寒依需要懂得這麼多嗎？是的，她不需要，但是只是現在不需要。冷寒依的媽媽是那麼了解冷寒依，她知道她一走，冷寒依就不會輕鬆了，那個曾讓她驕傲一時的乖巧女兒，不會在那麼的乖巧了，她會變得叛逆，會變得冷血……　

　　恐懼，深深的恐懼壓着她。　

　　冷寒依放手了，在她放開了媽媽的手的那一刻，她抓緊了弟弟和妹妹的手，她充滿稚氣的臉上寫滿了倔強——我不會要冷家的一分一毫，我不會讓弟弟妹妹受一點點委屈，不會再讓自己深愛的人離自己而去。當年的誓言，今天卻違背了。　

　　冷寒依又放手了，理由和放開媽媽的手的理由一樣——我不要她們痛苦，寧願自己痛苦，也不要她們痛苦！　

　　孩子，為什麼不想想自己呢？憂鬱的眼神，慘白的臉旁，冷寒依又看見了她的媽媽。媽媽是那麼慈愛，一臉的憐惜。　

　　自冷寒依懂事以來，她看見媽媽的眼神總是憂鬱的，似乎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哀傷的。冷寒依很想讓媽媽高興起來，她用功讀書，每次考試都力爭第一；她勤練書法、鋼琴，因為媽媽喜歡；她努力鑽研花毒，為了讓媽媽感到欣慰……　

　　可是，媽媽似乎沒有感到高興，甚至，甚至眼神越發哀傷。冷寒依不懂了，她是不是又做錯了呢？　

　　……　

　　孩子，為什麼不想想自己呢？媽媽的聲音又響起了。　

　　媽媽，你不是也不想自己嗎？　

　　可是你不一樣，你沒有這個必要去擔負這個責任。　

　　可是他們也失去媽媽了呀。　

　　寒依呢？寒依也沒了媽媽，不是嗎？媽媽知道寒依很勇敢，但是寒依騙不了媽媽，寒依因為放開了媽媽感到很難過，寒依比坤兒還要脆弱。寒依，不要就想着別人，也為自己活一次，好嗎？　

　　媽媽，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為什麼呢？只是因為當初寒依知道那是曼佗羅而不是牽牛花？只是因為寒依很理解媽媽，給媽媽吃下了曼佗羅嗎？　

　　不……不要再說了！求求你了，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冷寒依雙手抱緊了頭，十個手指頭髮中間亂穿，她很痛苦，就像當初她親手毒死了自己的媽媽一樣痛苦。地上，多了幾滴晶瑩的水珠。　

　　不，媽媽要說。寒依不要責怪自己，因為媽媽也知道那是曼佗羅，這個媽媽分得比寒依甚至外公都要清楚！媽媽知道這個被換了，卻執意要吃掉，這是媽媽的選擇，與寒依無關。　

　　可是，如果我沒有拿來的話，媽媽也不會吃……　

　　不！就算寒依沒有拿來，媽媽在那天也已經下定決心要離開你們了，媽媽的床上，一直都放着曼佗羅，寒依你也知道，你也發現了，不是嗎？寒依，放下擔子，不是你害死了媽媽，更不是瀠兒，因為瀠兒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難道你忘了，上這節內容的時候，瀠兒發燒沒有來外公家嗎？　

　　可是……可是她媽媽懂！那個女人完全可以教她！　

　　寒依，不要這麼說你姨媽，她也是無奈，並且她不會教瀠兒，因為……因為她必須要讓瀠兒擺脫嫌疑……　

　　媽媽！他們的計劃您早就知道了？！您是怎麼知道的？　

　　那天瀠兒拿着曼佗羅來我這裡問我這是什麼花的時候我就知道了，瀠兒她跟我說了，瀠兒沒有這麼壞，她一直都很喜歡你。　

　　我不信！　

　　孩子，媽媽的時間不多了，只能跟你說這些，只希望你能為自己活一次，不要走媽媽的老路……影子逐漸模糊了，變得很朦朧，很朦朧，到了後來，漸漸消失了……　

　　不！媽媽！媽媽，不要再丟下寒依了，媽媽，求求您帶我走吧！寒依不要再回去了。　

　　孩子，為自己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