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文中的愛情

　　君住長江頭，妾住長江尾。

　　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題記

　　奈何橋畔，三生石前，女子白衣素裙，靜靜地佇立，傾城的容顏也掩飾不了她眼中的哀傷。不遠處，一位滿頭銀絲的老人顫巍巍地走來，手裡端着一碗清亮的湯水。“別等了，他不會來的。”老人凝視着女子。女子頭也不回，冷冷的聲音中透出堅定：“會的，他一定會來！”“你這又是何苦呢？聽婆婆一句，不要等了，喝下這碗孟婆湯，來世尋個好人家。”說完，老人遞上了那碗湯水。女子絲毫不動，眼神堅定：“不，我要等他，他曾答應過我：三生石前，不見不散。”老人無奈地嘆了口氣，默默地走開。女子上前，用手撫摸着三生石，回憶潮水相涌，三生緣夢浮現。

　　第一生·氓

　　“姑娘，我來換絲。”眼前的男子劍眉星目，笑容明亮。她慌忙低下頭，佯裝接過布匹，掩飾心中小小的害羞。走到內廳，放下布匹，取出絲來，交與了那男子。男子接過絲來，微微躹了一禮：“小生暫時告辭了，明日再來。”她望着男子的背影，一種熟悉油然而生。

　　第二日，一大早父親便喚她來大廳，有客人來訪。還未到大廳，她便聽到了一陣爽朗的笑聲，不由想起昨日的男子。她加快了腳步，一進大廳，果然是他。“還站在門口乾什麼，快進來，這是你的氓哥哥，不記得了？”父親過來拉住她的手，她微微一怔，腦海里浮現的是兩個七八歲的孩子，少年笑容純凈，對着女孩說：“氓哥哥長大一定娶你。”轉瞬，少年已是玉樹臨風的男子，唯一沒變的還是那笑容。“他就是你未來的夫君。”父親的聲音把她從過去的回憶中喚醒，她驚異地看着男子，男子亦笑着望向她：“還記得我們的誓言，我的承諾嗎？”她臉微紅，含羞地點了點頭。

　　紅頭巾，喜字帕。猶如做夢一般，她就這樣成為了他的妻。在婚後的前幾年裡，百般恩愛，他們說著兒時的趣事，談論過去的回憶。雖然感覺有點不太真實，但她是快樂的。可惜好景不長，再美好的東西，隔得近了，總會發現缺陷的，亦如她跟他。家庭的瑣碎已把她從少女磨成了人婦，歲月飛逝，紅顏不再。他變了，他離她越來越遠，兩個人的誓言，卻只剩她一個人堅守。

　　又到秋天，樹上的桑葉又枯黃了，她看着那凋落的桑葉，苦澀地笑了，嘴裡輕輕念着他的誓言：“……冬雷震震，夏雨雪。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第二生·孔雀東南飛

　　湖水漫過腰間，冰冷從皮膚蔓延開來。

　　“蘭芝，你……”男子面露愧色，“你先暫時回娘家好嗎？我辦完事馬上來找你！”她笑了笑，冷冷道：“不用了。我事事順着婆婆，從未自作主張。早起晚息，勤勞持家，實在無大過錯，仍被嫌棄。算了，我的那些嫁妝留給你的下一任妻子吧！我走了，只求你以後把我忘了！”仲卿欲言又止，轉身離開了。

　　湖水鑽進鼻孔，流入肺腔，快要窒息。

　　萬般的堅持在他一句“絕不負你”后瞬間消融，她動容：“你既然如此記着我，我會等着你的。記住：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只是……”她一時語塞，只怕她的哥哥會逼她再嫁吧！兩人相擁而泣，久久不肯放手。

　　四周漸漸變暗，眼皮很重，不能呼吸。

　　“嫁不嫁由不得你！”哥哥的話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邊回蕩，她失神地望着窗外。忽然聽見一陣熟悉的馬蹄聲，是仲卿的馬。她偷偷跑出家門，只見仲卿滿眼血絲，一身風塵僕僕，“難道那天說的你都忘了？”她沉默。“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葦一時紉，便作旦夕間。”她含淚道：“我也是逼不得已，既然如此，我們黃泉下見。”

　　湖底清澈明亮，眼前閃過一幅幅畫面，重疊，交錯，勾勒出她的仲卿。仲卿的笑容，仲卿的擔憂，仲卿的關心，仲卿的保護，一切一切交織在一起。她釋然一笑，所有畫面碎成一片，慢慢褪色，變暗，變灰，沉入漆黑的深淵。

　　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

　　第三生·長恨歌

　　“皇上，請處死楊貴妃。”馬嵬坡前一幹將領跪在黃袍男子前，她站在後面，默不作聲。為首的將領再拜：“皇上，請處死妖女，她盅惑了皇上。”皇上大怒：“不要說了，朕不批！”“皇上，請三思！”一千幹將領拜了又拜，就連外邊駐守的士兵都跪了下來，她看着皇上的怒容，輕輕地走了出來，跪在皇上面前：“請皇上賜臣妾一死！”皇上連忙扶起她：“愛妃，你這又是何苦呢？朕會保你！”“不！皇上，現在的形勢已經刻不容緩，如果我的死能換來皇上的勝利，臣妾願意一死！”說完，不顧皇上的阻撓，絕決地對將領們說：“不就一死嗎！來人啊！上毒酒！”

　　金樽美酒，她舉起，向皇上敬了一敬，一口飲完辛辣的酒水嗆得她眼淚直流。“皇上，臣妾想為您再跳一曲《霓裳羽衣曲》！”皇上已是淚流滿面。

　　音樂聲起，她隨着節奏舞動起來。手起，踮腳，衣袂飄飄，裙裾飛揚，樂聲陡急，她隨着裙擺不停地旋轉。

　　第一個圈。

　　他們初次相見，她便不可救藥地喜歡上了他，御花園裡嬉戲，長生殿中歌舞。

　　第二個圈。

　　荔枝。她最喜歡吃的荔枝，他不顧一切，命人快馬加鞭從南國帶來鮮美的荔枝。

　　第三個圈。第四個圈。第五個圈……

　　她旋轉着，旋轉着，倒在了地上，宛如一朵綻放的花朵瞬間凋落，流出殷紅的血，那麼鮮艷，那麼刺目。她朦朧中看見皇上飛撲了過來，嘴裡喊着什麼，可她都聽不到了，她心裡默默念道：“再見了，皇上，我會在三生石前等你，下輩子還做你的妻！”

　　浮華褪去，緣起緣落，女子放下手臂，靜靜凝視着三生石，嘴裡輕輕吟唱：

　　君住長江頭，妾住長江尾。

　　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