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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裡那座山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小景

  我愛山。在我所居住的鄉村,有的是山。大多數的山,都散落在村莊的外面,可卻獨有一座山,住到了村子裡面來。

  和我的媳婦對象的時候,我就注意到它了。它是岳父的村莊最引人關注的三座山之一。另兩座都在村北,一座叫長蟲山,一座叫饅頭山。老輩人都講那長蟲山裡有冰片。岳父說,生產隊時,我的爺丈人一人駕着掛木犁去耕地,那蛇竟一團團地給從土裡耥出來,一綹綹地掛在犁溝上,而不得不半道停了犁跑回莊子里來。至於那個饅頭山, 則完全是因為它孤吊的一座,又格外的渾圓,太像一個饅頭了,所以村民就把它叫了饅頭。

  村裡的這座山,坐鎮在村子的後面,村裡的老人兒都說這山是只龜,它馱着整個村子。這山不大,圓乎乎的,一戶人家的園子就把它盛下了。這山的周邊散落了一些個村舍,這些房舍的石頭園牆都被這山腳給踮起來了一角,而向著四外傾斜着。夏里,你在那山邊站着,周圍那幾個園裡種的什麼菜,不必湊到石牆前就看見了,那園子全都陡起來讓你看呢。

  這山不光我注意了,那村裡的農民都留意到了,就連村裡給周邊的山上栽樹都沒落下它,因而它的上面就站了有十來棵萬年青,至今都有狗的脖子粗細。剛對象那陣,來這個村子,媳婦就領我上了這山。在山上,我們看到松針正泛着綠,樹上的松果正在孕育,也看到山下連成一片的或草或瓦的屋頂,還有遠處晴空白雲下連綿的山和田野。村人也經常在飯後,趕了家裡的三兩頭豬,出門就上了那山,而後坐在山上,看着那豬啃草吃。

  這山也引起了小城攝影師的關注。他們早些年隔三差五地往鄉下的各莊子跑,拍黑白照片,打野食。我的媳婦在家做姑娘時,就曾在那山上和她的村中姐妹照過兩張像,相片的背景就是那山渾圓的輪廓和山下人家的屋頂,鄉野氣十足。也常有村人的小子丫頭結婚錄像,轉到那山上去,而後在山頂的林子里,男的把女的背了又抱了,轉着圈地追逐打鬧,還親嘴兒,都拍進錄像里。事後播放的時候,看到他們剛剛忙完農活,一臉村相地打情罵俏,讓人忍俊不禁。

  我的奶丈母娘快八十了,身體康健,領着十來歲的小外孫女在山邊的一間草屋寡居。晚上,我和媳婦住到那裡去,還有她的一個年齡相恍惚的堂姐。小村相當靜,夜裡只聽到屋內熟睡人的呼吸聲。半夜,我出去上了一趟廁所。摸着黑,深一腳淺一腳地趟出去。一推開屋門,滿天的星月。奶家的一條灰沓沓的狗在黑里瞪着幽幽的眼睛看着我。我怕狗,就隨手在院中的地上摸了一根一米來長的木棒,拎在手裡。那狗竟一聲也沒咬,它大概也睡眼朦朧着。方便完回來,臨進屋了,就把那棒子撂在了屋外的門口,一頭靠在土的房牆上。早晨,奶丈母娘起來了,出去了一趟,回來就驚訝地跟她的孫女說,昨天夜裡來人了,拿了棒子,還戳在門口,可能是要支門吧?老太太的嘴巴張得蠻大。

  我的一個大爺丈人,和我的岳父是兩姨哥們,也在山邊住,我管叫三大爺。三大爺人詼諧,好耍笑,平時又最愛打魚摸蝦,他竟對這村子西的一段西河了如指掌,他能清楚熟悉哪一段有魚,哪一段有蛤蟆,哪一段的窩子能出泥鰍還是鯰魚。他平時愛鍛煉,幾十年養成的習慣,早起願到家門口的小山上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鮮空氣,抻抻胳膊腿,沒想長久下來竟有奇效。五十來歲的人了,聽說,他在村裡和人打架,居然一隻手把那男人像拎小雞一樣地掄起來,然後又扔出去。一次,又一個漂亮的腿絆,把人家的腳脖子給摟腫了,過後那人還得找他賠禮道歉。

  付修忠大爺也在那山邊住着。大爺也算是個土氣的文人,想他應該更懂這山。他夏天在菜園裡擺弄肥實的菜稞和煙葉子,翻土和澆水。累了就卷棵指頭粗的旱煙抽着,或沏壺紅茶,捧了在院門口的老榆下啜飲,然後仄着頭覷眼打量那山。有幾疙瘩雲正從那山上漫過。有幾綹子風從那山上繞下來就變成了山風,迎面撲進院落里來。那一刻,他的心裡肯定是特自在和塌實吧?我時常這麼想着,也以這種方式懷念着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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