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

　　文：空山明月

　　一直都很喜歡夏天的夜晚。

　　那時家住在三樓，房子不大。有個小陽台，被母親用去三分之一做簡易壁櫃后就顯得更小了。小陽台不僅僅是面積小，護欄也不是很高，我可以輕鬆地坐在護欄上，從未擔心過自己會有掉下去的危險。

　　到放暑假時，可能是因為“解放”了而特別興奮，精神出奇得好，到了晚上總也睡不着，喜歡坐在小陽台的護欄上看夏夜的美景，編織零散的思緒。當家裡人都早已沉入甜美夢鄉時，我卻正在痴迷貪婪地看着外面的夜景。

　　沒有白天的喧囂，安靜的夜晚有種魔力吸引着我。月兒很大，很圓，很亮。午夜時分，她已掛在樹枝頭。漆黑的樹枝此時顯得格外遒勁有力，似乎是護衛保護柔弱的她。茂密的樹葉是她出場前的幕簾。她就這樣羞澀的，悄悄地挪移。天空中是稀稀薄薄的雲，隱隱約約地襯在她的身後。

　　清亮的月輝像一束舞台的追光，投灑在後院的那一小塊空地上，空地便鋪上了一層銀色。銀色的月輝籠罩着我面前的一切，周圍的小草是銀色的，碎石子是銀色的，低矮的灌木是銀色的，包括我自己。這是個銀色的舞台，沒有舞者，卻又都是真的舞者，萬物在安靜中顯示着自己的魅力。沉迷在這樣銀色氛圍中，我似乎也已不再是我自己，我已化成了天空中流動的雲，樹枝上飄動的葉，沾着露珠的草尖，參加和鳴的昆蟲。我已化成自然中的任何一物，深深地浸入其中，只剩夜的寧靜。

　　除了月光照耀下的這塊，往四周和遠處看，其餘的一切都裹着一層淡淡的霧藍。因為太安靜，可以清晰地聽到蟲兒蛙兒的鳴唱。此時的它們，似乎是有指揮家將它們組織了起來，鳴唱得格外響亮而有節奏。

　　如果是沒有月亮的夜晚，天空便由繁星覆蓋，點綴夜幕的星星都格外的明亮。仰望星空，看着這似近在咫尺而又遙不可及的蒼穹，在驚嘆夜空如此神奇感嘆自身的渺小的同時，腦海中總會浮生出無限遐想。換了幕景的夜晚，蟲兒仍舊鳴唱，清風仍舊吹習。在這塊小小的四方土地上，我編織自己的夢想，享受着這夏夜帶來的無窮魅力。

　　離我兒時的夏夜早已過去了許多年，家也搬了幾次，住在高樓林立的寬敞居室中，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是因為早已欣賞不到那美麗的夏夜，還是因為沒有了那份閑情來留意窗外的自然？現在的心中也許已被其它的物事所填滿，可兒時那純美的夏夜記憶卻揮之不掉，清晰而深刻。那樣安靜的夜，純粹的夜，洗滌着心靈，沉澱着慾望。而那樣的夜晚在現在繁忙的人群中又有幾人能看得到看得懂呢？

　　凝望着這越來越弱的城市夜空時，我仍然固守着心中的那片夏夜，從未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