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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棺定論一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pp958

  鄭乃武對祝梅仙的第一印象:

  一個瘦弱的黃毛丫頭,羞澀地躲在她母親身後,時而怯怯的探頭出來張望----

  那年他二十一歲,她十七歲。

  她是來自需爬一千個台階上山的一個叫石頂的地方的小丫頭,而他是協里村正待婚嫁的適齡青年,經媒人介紹后安排他們見面了,她的母親帶着她走下那一千個由大小石頭壘成的台階后,又趕了十五里路來相親了,我幾乎能夠想象祝梅仙小丫頭一路上的羞澀,緊張,雀躍與期待------

  相親的結果應該是各自滿意的,呵呵,因為,翌年的春暖花開之時,他們喜結連理了,從此他們踏入生兒育女,柴米油鹽的漩渦------

  我是米亞,祝梅仙是我奶奶,鄭乃武是我爺爺。他們共養育了四兒一女,二兒子多旺六歲的時候染病夭折了,我無緣叫他叔叔。大兒子就是我的父親,三兒子我叫大叔,四兒子我叫小叔,姑姑小父親兩歲,排行第二。

  我對爺爺的回憶不多,最最深刻的是他暴怒想要痛扁我的大叔多華的那一段。

  大概一九八五年左右,多華二十三歲,正是大好年華之時,那時非常流行錄音機,能擁有一台的話那是最最時髦的青年,時髦青年往往招姑娘喜歡,大叔在當時是個中楚翹,我在七八歲的時候就知道有塞尚,梵高,莫奈,畢加索,還有那幾幅經典油畫,吹笛子的少年,向日葵,餐布上的蘋果。因為大叔的房間里扔的都是這些書,然後是畫筆,顏料,好多格格梅花狀的調色碟,畫好的,沒畫好的,五顏六色的圖畫。另外還有各種各樣的,奇怪形狀的雕刻刀等,是的,大叔除了學畫畫,還完雕刻,有一次拿了一塊上好的木頭雕了個鳳凰,那一直是很讓我驕傲的事情,那段時間見了其他小孩就說:我大叔很厲害的,會雕鳳凰的哩!

  接着,大叔去杭州幹了好幾個月的活了,在建築工地搭毛竹架子,這方面他是一把好手。

  然後,有一天大叔直接拎了個錄音機從杭州回來了,一回來就放入一起買回的磁帶沒完沒了地歡唱了起來,我想那會兒除了大叔,最高興的就是我了,一天到晚地跟着哼唱:“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綠水青山帶笑顏-----”,“小城故事多,充滿喜和樂,若是你到小城來收穫特別多-----”。

  沒幾天,周邊的年輕姑娘們都知道多華從杭州買了個錄音機回來,都來湊熱鬧了,從此家裡進進出出好多大姑娘,還有幾個小夥子。他們圍著錄音機,唱啊,跳啊,扭啊,擺啊-----我這個小小姑娘就在他們之間歡樂地鑽過來鑽過去-----

  當然最生氣的肯定是爺爺,鄰居見了爺爺就要揶揄一句“乃武啊,你家多華他日子過的好快活呀,一天到晚錄音機‘咚咚咚’咯咧!”。爺爺那個憋氣啊,大叔知道他氣,就經常趁爺爺不再的時候播放。

  那時爺爺奶奶不和我們住一起,姑姑多愛已經出嫁了,小叔多才去寧波當兵了,我爸媽和我們三個小孩還有大叔住的是九年前造的青瓦白牆的半新房子,這房子東西走向,大門朝西,門口有一棵巨大的老柿子樹,給我們擋去西晒的燥熱,房子兩頭靠南側分別由杉木板圍城兩個房間,中間是廳堂,我們一家五口住東邊的這間,大叔一人住西邊的那間。爺爺奶奶二人住的是三,四十年代造的有天井的老房子,兩座房子相距不到一百米。

  所以爺爺經常不在,又經常出現,大叔討厭爺爺的經常出現,有時就在裡頭先栓住房門,再摁下錄音機的播放鍵,我沒來的及進去時,就常常趴在門縫上看大叔及他的朋友們在裡頭肆無忌憚的唱啊,扭啊,擺啊,跳啊------

  有一天,大叔又把自己和友人關在房間里,錄音機的音量開的很大,在播放“迪斯科”,那“咚!咚!咚!”的重音震得房樑上的灰塵簌簌往下落,連老房子里在睡午覺的爺爺也被震醒了,未睡飽的爺爺怒氣沖沖的跑過來,直衝大叔房間,可惜房門反鎖了,爺爺用拳頭“???”捶了三下門板,聽不見,又狠狠捶了了三下,還是聽不見,也許是手捶疼了,爺爺更生氣了,抬起右腳就踹門板,一下!兩下!門板無辜地彈跳了起來,感覺要散架了,爺爺又狠狠地踹了第三下,門板終於“嘩”的一下向著房間內倒塌了!

  悄悄躲在柱子後面的我發現,爺爺踹第二腳的時候奶奶也趕到了,還沒來得及勸說爺爺,門就塌了,房間內,年輕男女們個個一臉呆瓜樣,還沒反應過來咋回事呢!其中包括我那未來的嬸嬸秀雅。

  爺爺想要衝進去砸了錄音機,奶奶死命給拉住了----

  其實,奶奶一個小婦人怎麼拉得住一個大男人咧?!我想爺爺是由着‘奶奶阻撓’這個台階,順着下了。

  你看,一房間那麼多年輕人,爺爺再發作脾氣,自覺有些個丟面子,更重要的原因是爺爺還真有些不捨得砸爛錄音機,這是好多錢才能買回來的呀!再者,門板也踹了,怒氣也應該消散了不少吧。

  爺爺被奶奶扯着罵罵咧咧地走回老屋了。

  到了晚飯時分,爺爺的氣基本消了,可大叔卻越想越氣,你看這事多跌面子啊,還當著他那麼多友人的面,真真是又跌面子,又傷自尊!

  大叔回到老屋吃晚飯,爺爺坐在那燒火,奶奶在灶台邊忙活,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就是沒理這個兒子,大叔看看給人吃的飯還沒燒好,給豬吃的倒燒好了,晾在一邊的豬專用的圓圓的,裝有可提拿的木手柄的,木盆里。

  這下大叔可找到撒氣口了,他走過去提起豬的木餐盆,然後又狠狠地慣到地上,其實,豬食盆是平的被提起,又平的被慣下的,可能是大叔的火氣實在太大,也可能是豬食盆平時就遭透了豬拱嘴的蹂躪,又或者豬食盆早已經年久失修,反正它被慣到地上時,四分五裂了,豬食淌了一地------

  爺爺“嚯”的一下站了起來,大叔“嗖”的一下跑了,爺爺隨手操了根扁擔就風一樣追出去了,追到老柿子樹東邊的一條兩米來寬的溝澗處,兩人隔着溝澗開戰了,我遠遠的躲在門框處伸個頭觀戰。石頭加扁擔,你來我往,夾雜着叫罵。

  爺爺罵到“你這個孽子!你這個孽子!”當然,這是普通話翻譯過多來的,我們那不說普通話,說方言,所以罵起來可得勁了!聽着也得勁!

  他兒子叫罵:“你個死老頭子,我打死你,我操你媽個東西!”

  我想了想,爺爺的媽是大叔的奶奶,這他是亂罵呀!

  一會奶奶趕來了,鄰居也趕來了,拉的拉,扯得扯,停戰了。

  我的記憶中,沒有爺爺抱我,親我的畫面,甚至與我說話的畫面也沒有,我父母說是沒有,說是爺爺早個幾年那會兒還經常要打他們呢!

  一次姑姑與父親發生口角,內容涉及以後父母的贍養,其實,人爭吵時的話語都是氣話,就像武打片中兩個高手打架,出的都是最犀利的武器,氣話也是怎麼傷人怎麼出,不能作數的。後來被爺爺知道了,來責問父親,父親當時在門口的老柿子樹底下,拿着柴刀削杉樹皮,爺爺責問的語氣不善,父親就梗着脖子嗆了他一句,這下又點着火了,爺爺抓起手邊小的杉樹要打父親,父親轉身跳下老柿子樹後面的高埂,跑了,手裡還抓着幹活用的柴刀,跑到上橋頭,坐那默默流淚。

  母親當時不在家,回來的路上,好幾個人見了母親就說:呀,你的多賢拿着刀和他父親打架!

  母親說:不可能,他是不會和他父親打架的,那刀是他削杉樹皮用的。

  因為母親出門時父親就在門口乾活了。

  父親被趕來的嬸婆勸到了她家,就是爺爺的弟弟家。母親回了家一看,灶台毀了,連煙囪也毀了,原來爺爺追不到父親,就拿我們的灶台出氣,用鋤頭“嘣,嘣,嘣”挖了個乾淨,大鐵鍋也沒放過,砸了很大一個洞,自然是用不成了!

  母親找到嬸婆家,嗔怪父親:你爹打你,你就讓他打一下出出氣嘛,不然你看,家裡灶台,煙囪,鐵鍋都被他毀了,多可惜呀!

  嬸婆驚呼到:可是這打到身上多疼啊!

  圍觀的人都笑了,父親綳不住也笑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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