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的鄉村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pp958
畫中的鄉村 標籤:雨中的樹
七十年代末,家鄉第一次有了平面圖。
那是秋尾的一天,當“村官”的老叔找到我,樂呵呵地說:“村裡要架設廣播喇叭線,急需一張村莊平面圖。掂量來掂量去,就數你肚裡墨水多,你就辛苦一下,咋樣?”我聽了滿心高興,二話沒說,一口應承下來。雖說是頭一回畫“地圖”,還是覺得胸有成竹。畫自己祖居的村莊,有股說不出來的興奮。和萬萬沒想到答應容易做起來難,事實和想象完全不是一回事。將近五百戶的村子,要把每一幢房屋每一條街道以及曲里拐彎橫七豎八的衚衕小巷統統包容在一張四開大小的繪圖紙上,真不是件容易事。更何況祖輩傳下來的房屋七零八落,想當初建造時壓根就談不上規劃布局。當時當著民辦教師的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整整一個星期業餘時間總算拿出了草圖。可以想象,草圖實在不如人意,掛起來看看,自己也覺得不大像那麼回事兒。
村莊平面圖終於掛在了老叔灶間正面的泥牆上。老叔捏着旱煙鍋圍着圖轉了半天,左端量右端量,不說好也不說孬。我心裡發毛好似十七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正好老嬸進屋,看了掛在牆上的物件大驚小怪起來:“哎呀我說小三,這是你畫的呀?——畫的是個啥呀?像塊打了補丁的舊床單。”我語塞,臉紅,半天返不上腔來。幸虧老叔為我保駕,他瞪一眼嬸嬸,沒好氣的搶白道:“不會看別瞎說,你懂啥?這叫地圖,咱村的地圖。村子天生就這模樣,能畫出來就不賴!”聽了這話,我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
於是,我的大作就成了全村假設廣播線路的“圖紙”,並且堂而皇之的掛在村辦公室里。
喇叭線是架成了,村裡人也都聽到了盼望已久的“戲匣子”。可我並沒有因此輕鬆起來。每當我看到“地圖”上面那歪七歪八縱橫交錯的線路,心裡總有說不出的彆扭,也擔心大夥說我畫的那圖太蹩腳。
八十年代村裡通了電,新建改建的房屋雨後春筍般冒出來。當年我親手架設的廣播線也就被撤換下來,換上了水泥線桿,村裡有了路燈和高音喇叭。到了九十年代,村裡的舊屋已不多見。鄉人按照村裡的統一規劃建造房屋,又分別劃出了平房區和樓區,並且整修了街道,建造了寬敞明亮的二層樓小學校。小學校坐落在村子中央,粉牆紅瓦中矗立的旗杆上,飄揚着鮮紅的國旗……村莊巨變,換了人間。一天,已經退下來的老叔又來找我,叫我重新畫一張村莊平面圖,說是為了更直觀的介紹村莊新貌。我欣然受命。就在與老叔說話工夫,腦海里已經擬出了平面圖草稿:整齊的房屋、寬敞平展的街道、學校、商店、村辦企業……一一活躍在我面前!帶着本子繞着村莊一轉,草圖迅速完成。回來展紙布局,配上紅黃藍三原色一陣塗抹,很快,一張精美的村莊平面圖大功告成,總共僅用了兩天一夜工夫。老叔看了圖滿意的呵呵笑,說我成了“地圖”畫家。
改革開放二十年,家鄉發生了根本性變化。村子由雜亂變得整齊,由土裡土氣的灰色調變得五顏六色光彩照人。老叔經常對我念叨:“還記得你當年畫的那平面圖嗎?……嗬嗬,現如今,咱可真是活在畫面上,成了畫中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