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我最好的兄弟

　　又到了七月，這個不得不想起你的時候。雨剛下過，麻雀又開始嘰嘰喳喳，地很快就會幹了，或許過不了多久毒辣的太陽就重返人間。只是你再也見不到這些。

　　清晰地記得你的每一個綽號。最早的時候，叫你美人痣，因為你有一顆痣，很簡單，你有一顆痣。你總是很煩躁，當我們這樣叫你，不過我們都很年輕，開得起玩笑。後來叫你兔子，小兔子佳佳，索麗佳，這都是沒道理的，叫着順口，你也一笑了之。後來就是固定地叫你申公豹或者豹哥了，一直這麼叫，到高三了還這麼叫。你也挺喜歡豹哥這個叫法，大概因為你喜歡艾弗森，跑得也快。你總是喜歡聽Beyond的歌，我現在想想也知道了為什麼。

　　跟你在一起總是那麼有激情。初中的時候，我們瘋狂地攀比，當然只在數學。那個時候，我們的數學水平領先了大家不知道多少，當老師講到三角函數，我們會心一笑，因為我們早已經結束了正弦餘弦定理的推導。原諒我由於所學專業的關係，至今已經忘了這些內容。我們很享受女生來問題目的過程，有時候故意講一些偏僻的幾何定理，只是為了更有成就感。我們之間無話不說，一起看美女時一起淫蕩地笑，笑。我清楚地記得有一次我對你惡作劇，你很生氣，說：“我一直當你是最好的朋友。”我聽了之後比失戀還難受，不，失戀這種小事怎麼能拿來比。不過好在我們還年輕，不記仇，很快又玩在一起了。那時候很少有人找我玩，而你經常在周末騎電動車跨越一整個小鎮來找我。我們的父母都彼此熟悉了。有一次我們寢室爆發水痘，我們被隔離在一個單獨的會議室學習。我們幾個卻很興奮，在小小的會議室玩飛機模型，並不看書，最後老師也不知道。你是最後一個得的水痘，也是最嚴重的，你爸聽說我們鎮上的醫院在這方面比你們那邊好，就打了我爸電話，來我們這邊治。我知道之後很開心。

　　印象最深的卻是最讓人心碎的。初三畢業我們考近了同一所高中，我是十八班，你是十五班。你知道嗎，當我跟那個女生表白的時候，才知道你在前一天表白成功了。我們就這樣成了情敵，相信我我不是不跟你說話，我只是不知道怎麼辦。有一次在公交車站你主動來找我，說：“怎麼都不理我了？”我也沒有回答，就是深深地看着你，哈，小孩子的心性！後來你跟她分了，她跟我很曖昧，後來你跟她又和好了。造化弄人，最後她又喜歡上了別的男生，我們兩個都成了失敗者。失敗者之間總是有共同語言，而一個不值得珍惜的人並不會讓人心碎太久。我們又可以一起打球，像以前一樣。只是距離遠了，有些話已經不能說了。我們還是朋友，我還當你是最好的朋友。你的籃球打得好，漸漸地有更多球友，我們一起打的機會也少了，我以為你已經不把我當兄弟了。對不起，我這樣想已經是我自己的問題，我絕不應該對你有絲毫的懷疑。當高考結束擺宴的時候我邀請你，你猶豫了很久，後來答應了，我很高興，因為本來很多同學擺宴時間衝突，我叫到的人不多，而你能來。

　　只是在七月二十六號，我聽聞你溺水了。

　　只是我去參加你的葬禮，你母親跟我說你擺宴的時間跟我本來是同一天，因為要來我這裡，你自己的大學宴生生推遲了。你母親對我說，你告訴你母親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的大學宴你一定要來。我瞬間再也無法止住淚水，兄弟啊，兄弟！我最好的兄弟！容我擦一擦滿臉的淚啊！

　　兄弟！

　　你的離去是那樣離奇，就因為你是浙江人，往北幾百米去上海地界釣魚跌進河裡，報了警卻沒有一個人民的公僕下水救你！我聽說救人要走程序，我聽說圍觀群眾要下水卻被警察擒拿在地，我聽說當你的姐姐質問警察的時候，警察說：“穿這身衣服的不是每一個都會游泳的。”不會游泳你當什麼警察！不會游泳你怎麼做消防員！你自己不會游泳為什麼還要阻止別人！就因為我們是浙江人嗎！得知消息，我們來了幾百個人在上海那個派出所示威！或許這樣是不對的，但是那些警察沒有一個敢放屁！後來出來一個叫我們走司法程序，把我們騙到另外一個地方，當我們覺得不對匆匆回到派出所的時候，那些停在派出所門前的車已經一輛都看不見！哈！人民的公僕！

　　我得知最後事情平息了，你家拿到了30萬的撫慰金。當我們問為什麼，你姐姐一句無力的：“你懂的。”我們懂了。

　　我們當然不能再做什麼。火葬場，當我們幾百個人繞着你的遺體作別，我才相信我們就此陰陽兩隔！我的淚再也止不住，哭得像一個小孩。我感到深深的無力，對這制度的無奈，人民的悲哀，和你這一去，再也回不來。

　　兩年了，又一個七月，我好像又回到了那條河邊，聽到了報警的老太對警察的控訴，我好像又回到了派出所前，看到警察驚慌地搶奪我們“見死不救”的字幅。我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時候啊，我多想回到更早的時候，叮囑你不要去上海，叮囑你不要去釣魚！我的兄弟！

　　兩年了，大學的生活是忙碌而又充實的，豐富而多彩，只是你看不到了。我多想告訴你一個男生讀在下沙高教東區是多麼幸運，看到怎樣的美女如雲可是你不能了！我多想告訴你我們大一游泳是必修課，要是你也上過游泳課該多好可是你不能了！我多想告訴你大一大二還是有數學課的我還是想跟你一起學習啊可是你不能了！我的兄弟。

　　一場歇斯底里的大雨過後的風有一陣沒一陣的，麻雀又開始嘰嘰喳喳，地很快就會幹了，這些你都看不到了。但我會牢牢記住，我會活得更加賣力，等我也死了，我要把我的一切，都一一地告訴你。

　　天國的你，還好嗎，我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