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野菜和吃野菜的老人

　　我本身就是一個對野菜情有獨鐘的人，再環顧周圍，對野菜的喜愛似我者也絕非少數，有的人對野菜的喜愛程度更甚於我。今日外出晨練，遇見了幾件喜愛野菜的小故事，在此略述之，供大家共賞。

　　目下，立夏節氣已逾半月，然今年氣溫較往年偏低，還沒有真正進入氣象意義上的夏季，尚屬春夏之交。這個時候，不冷不熱，正是外出晨練活動、踏青放鬆的好時機。

　　我走在去往渭南南塬的小路上。小路兩側是農田退耕以後栽植的樹木，樹木已經成林，生長了１０多年的泡桐樹和楊樹高高大大、蔥蘢偉岸。陽光把林影投射到地面上，清風吹過，林影婆娑而動。樹林里不斷傳出了聲聲鳥鳴，麻雀的“嘰喳”聲，斑鳩的“咕咕”聲，野雞的“嘎嘎”聲此起彼伏；剛剛歸來的布谷鳥也不斷地亮起它那悠長的歌喉……樹林下芳草萋萋、青翠茵茵。

　　這樣的季節，老人們不願呆在封閉的居室里，都願意走出家門，遠離喧囂和聒噪的市區，走進田野，進入大自然，去接受陽光的沐浴，去感受春風的吹拂，去享受清新的空氣。我慢慢地走着，不時地有來來往往的晨練人從身旁經過。

　　走着走着，忽然看見路邊一片樹林下有四個人在草叢裡低頭採摘着什麼。走近細看，原來是兩男兩女在採摘野菜呢。兩男兩女可能是兩對老夫妻，從面貌上來看，年齡可能都在７０歲以上了。這兩男兩女在採摘着灰條菜和掃帚菜。他們在草高及膝的草叢中不停地走動着，邊采邊裝入隨手攜帶的編織袋裡。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已經有兩隻裝滿了野菜的編織袋立在那裡。我在旁邊站了片刻，聽見一個老漢說“行了，走吧！”接話的一個老太太說“急什麼呀！這麼多，美得太太（陝西話，好得很的意思）！”看見他們流連忘返的貪婪勁，我估計他們不是附近居民，很有可能是從渭南城區來的。因為附近居民想吃的話，出門順便即可采上一把，現采現吃，用不着一次采很多嘛。我起步繼續走我的路，看來，這兩男兩女似乎還沒有馬上離開的意思。

　　我走出不遠，忽然從採摘者那裡傳來了一個老漢的歌聲：“春風噝溜溜吹，來了個老人隊，今年的雨水實在好呀，野菜兒長得長得美！你采我采大家采呀，採得家呀不呀不想回！”我聽了歌兒的曲調，腦袋為之一振，這歌兒的曲調似曾相識呀！我的思緒瞬間被拉回到了若干年前……嗷，對了，想起來了：這歌兒的曲調就是１９５０年前後，我們家鄉剛剛獲得解放時，從陝北解放區傳來的那支描寫解放區開展大生產運動的歌兒曲調嘛！那時候我的年齡小，不記得歌名叫什麼，也不會唱整首歌兒，只會唱開頭的那麼幾句。開頭幾句是這麼唱的“南風噝溜溜吹，來了個變工隊，今年的雨水實在好呀，苗苗兒長得長得美！今年的雨水實在好呀，苗苗兒長得長得美！”不錯，就是這首歌兒的曲調！歌唱者肯定會唱這首歌兒，年齡肯定也超過７０歲了。看來，他也是與我一樣經歷了解放初那段歲月的人。我的這位同時代老者，心態不錯嘛！採摘野菜久久不肯離去，竟然到了貪婪的程度！美好的田野景色和採摘野菜時的愉悅心情，竟然促使他循着老歌曲調編了個《采野菜》（我把它命名為《采野菜》）歌兒！好樣的！肯定是一個幽默之人，一個樂觀主義者！

　　因為曲調熟悉，歌詞簡單，我一聽就記住了。接着，我一邊走着，也順口唱起了這首改編的《采野菜》歌兒。唱着唱着，我的心情更加愉悅，腳底似乎更有了勁兒。

　　我走着走着，遇見了我們單位的老廖兩口子也在採摘野菜，走近一看，見他們採摘的是掃帚菜。攀談了幾句，廖嫂給我介紹了掃帚菜的吃法。她說，掃帚菜開水焯後涼拌配稀飯很爽口，掃帚菜蒸麥飯特別好吃……我說，我吃過涼拌掃帚菜，知道很不錯，但沒有吃過掃帚菜麥飯。她說“掃帚菜麥飯好吃，不信你試試，絕對好吃。”她還熱切、詳細地給我介紹了掃帚菜麥飯的做法。我說“那好，我試試吧！”

　　我繼續向前走去，迎面走來了我們單位的老劉夫妻倆。只見老劉手裡提了一個塑料袋，一問，知其仍然採摘的是掃帚菜。我心裡暗暗地說，今天真是邪門了，遇見好幾對夫妻都在采野菜，而且都采了掃帚菜！我和老劉佇立路邊，又聊起了掃帚菜。野菜也是時令菜，目下正是掃帚菜生長的旺季，早些時太小，晚些時就要老了。老劉對掃帚菜更是讚不絕口，說涼拌掃帚菜比涼拌菠菜好吃多了，掃帚菜麥飯比苜蓿菜麥飯好吃多了，他一頓就吃了兩大碗掃帚菜麥飯呢……老劉極力鼓動我，也要我也試一試。

　　與老劉夫妻分開，他們向家裡走去，我上了渭南南塬。折返途中，我走到剛才那兩男兩女採摘野菜的樹林下，看到了一叢叢的掃帚菜。望着那些碧綠碧綠的掃帚菜，想起老廖老劉夫妻對掃帚菜的推薦和“吹捧”，我停下了腳步，採摘起來。掃帚菜高度沒過腳踝，我伏下身來，掐摘着掃帚菜頂端上的嫩莖嫩葉。真的是“今年的雨水實在好呀”，掃帚菜也是“長得長得美”，沒有幾分鐘的時間，一個塑料袋就裝滿了，足夠吃一頓了。我不像那兩男兩女那麼“貪婪”，若想再吃就再來好啦，現采現吃多好！

　　回到家中，馬上按照老廖老劉夫妻傳授的方法開始了掃帚菜麥飯的製作。經清洗、瀝干水分、刀切、拌面、揉搓，上籠屜蒸熟后潑點熟油，再加入生抽醬油、精鹽、辣椒油和蒜泥等拌勻，即大功告成。我如此操作，掃帚菜麥飯做成了。我迫不及待地盛了一碗，就着點腌蒜薹，吃了起來。入得口來，香軟、清爽、筋道布滿口舌，真的不錯！“絕對好吃”的說法千真萬確！不到１０分鐘的功夫，一碗掃帚菜麥飯已經下肚。這一碗飯當屬我的正常飯量，但“意猶未盡”，還想再吃。正當欲再盛一碗時，忽想到年紀畢竟大了，不可貪一時之口福而致身體健康於不顧，故而剋制慾望，放下了碗筷。剩下的大半碗，留待下頓再吃吧。

　　日漸富裕的生活，不斷爆出的食品安全事件，使人們愈來愈有返璞歸真、回歸大自然的慾望，野菜也漸漸受到人們的青睞。春季，是個綠色的季節，也是食用野菜的好時機。今年的充沛雨水，更使各種各樣的野菜的豐富多彩。來吧，抓住機會，調劑一下生活，調劑一下飲食結構，享受一下自然，享受一下這個季節的野菜盛宴吧！但要記住，凡事皆有度，過猶則不及！食用野菜亦然！

　　註：麥飯—關中地區把在蔬菜中加入少量麵粉，經拌撥或揉搓均勻后，再上籠屜蒸熟，而成的一種絮粒狀食品。芹菜葉、胡蘿蔔纓、苜蓿芽、洋槐花、土豆等，都是常用的做麥飯材料。

　　（２０１４年５月１９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