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牆下的繁花

　　我喜歡走曲折通幽的小路，也許是我喜歡欣賞風景的緣故吧，也可能是它能滿足我喜歡思考的癖好，也可能是它呼應了我的心裡的某種需求，那是一種什麼樣的需求呢？

　　我家的小區前面是縣城最繁華之地——老鎮的汽車站，人流車流南來北往，喧囂聲此起彼伏。我家這棟樓是在最後排，我樓下是供銷社的三四間老倉庫，因多年無人管理，已繁華落盡，破敗不堪，瓦破椽斷，有的窟窿對天，有的徒有牆基。離我這棟樓只有數米距離的一間倉庫，像老式的民居，三間瓦屋，門前一棵老桂花樹，四季枝葉茂密，冬天葉子墨綠色，現在枝葉生長，嫩葉伸展成了青色。中間一間大庫房已倒塌，只剩兩垛斷牆，破窗殘存，像一首美麗的詩殘留下一段子句，讓無端地猜想當年繁盛時期的多少目光從玻璃中流進，又是什麼樣眼神流出。

　　最後一間，牆破，屋面梁斷，椽塌，破洞里竟然長出了兩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一棵桑樹，一棵泡桐，泡桐正開着一串串淺紫色的花，如小鈴鐺般，非常好看，它的花香馥郁，沁人心脾。

　　總體看，這裡慘不忍睹，妻子和孩子幾乎不眺望這場景，而我卻莫名其妙的地喜歡。我常常趴在陽台的窗台上俯瞰。

　　昨天，我被斷牆下一簇白色的花叢吸引住了，星星點點的雪白的花朵綻放在青青的雜草中間，又有青青的葉子襯托着，格外清新優雅，一隻白色的蝴蝶在花叢，輕盈飛舞，那麼歡快自由，它是人間一種極致的浪漫和純潔的情景，但我想象不出哪一種情緒能跟它對應，哪一種愛情是它的喻體。它的上空，有幾隻不知名的鳥兒飛來飛去，自由翔舞，棲息，“啾啾啾啾…”地叫着，清脆婉轉。這幾天的清晨，我都是被它是喚醒。

　　這幾間倉庫中間，有一條蜿蜒的小徑，我常常撇開門前的小巷的水泥路，走這條破敗中，生機盎然的小徑。這裡輝煌已過，已無當年的繁華，有太多的遠去的背影，是個被冷落的地方。而我喜歡在其間穿梭，它有一種時光的厚重感。

　　昨天，我再次在陽台上，聽着鳥兒門清脆的鳴叫聲，凝神灌注地欣賞眼前這幅畫面。回望人生，忽然想到，這景象何嘗不是人生暗喻，時光左手在心裡，建造了完整的宮殿，比如童年，裝下嬉鬧，歡笑……比如成功，儘是熱鬧，愛情，友情，激動……可是，時光右手又輕易地將它摧毀。我們的心裡留下了太多斷壁殘垣。很多時候，我們的人生都是受冷落的，很多時候都在一片頹廢荒涼之中，但是，任何時候，它依然有生命蓬勃的雜草，有小小的繁花盛開。仔細看每個人的內心世界，不管他表面是多麼淡泊，或者生活多麼黯然失色，但他心裡依然有生命力旺盛的草木生長，某些角落依然開滿了散發清香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