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老鄉親

　　李文旺

　　父老鄉親是一個總稱，是對於那些曾經和自己朝夕相處的親人們或者並無親戚關係的人們的一個集體詞彙。按理，不管是在老家的人們還是在外地工作的遊子，都有他們各自的父老鄉親。但是，一般來說，不是遊子，對於父老鄉親是不會有太深印象的，甚至會和父老鄉親產生利益衝突。而對於在外地工作的遊子，尤其是我，對於父老鄉親常常一往情深。

　　我之所以對父老鄉親充滿感情，是因為他們曾經給過我很多愛，我總覺得我欠他們很多。而我因為離開老家，沒有甚至一輩子也沒有報答他們的機會，心裡常常充滿無限的內疚。

　　對我的人生在客觀上起到積極作用的是一個群體，說透徹一點，是那些常常在田地里勞作的父老鄉親們。我在讀小學高年級時，已經是個半勞力，因為我們生產隊的田畝多，生產任務重，我們這些才十三四歲的人就可以參加隊里的勞動。之所以說可以，是因為不管我們願意不願意，我們的父母都巴不得少年們有參加勞動的機會，不少家長唯恐失去這個可以拿工分的機會，因為我們那兒的勞動所得不是一般二般的高，在方圓百十里地，還沒用聽說過有超過我們村裡勞動日值的。所以，我到讀高中時，我們一個自然村竟然搞起了自來水工程。這是后話。

　　我們村裡的勞動，不能說沒有磨洋工的人，但是，相比來說，我們人平將近兩畝稻田的地方，要是大家都磨洋工，後果不可想象。所以說，我們村裡的人一來勤勞，二來自覺性很好，除開極個別的人之外，大家的關係都比較好。勞動之中，特別是那些比較輕鬆的勞動，大人們常常出一些數學題給我們這些伢子算，或者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對聯讓我們對。在那個打到“四人幫”、教育戰線剛剛恢復良好秩序的時候，我們村裡的父老鄉親能夠那樣對待學習，是十分難能可貴的。在那些給我們出題的父老鄉親們之中，有我的大哥哥們，也有我的叔叔佰佰們，甚至還有爺爺一輩的人。正是他們的長期訓練，我和幾個對學習感興趣的同齡人獲得了很好的鞏固課堂知識甚至是開發智力的機會，對學習的熱情也在日益加大。後來，父老鄉親們見我是反應較快的不多的少年之一，於是，他們或者出於好奇，或者出於誠摯的幫助，給我們少數少年開小灶。這樣，我們少數幾個人的智力就得到更好的開發。所以，我作為我們村第一個到省城讀書、第一個在城裡工作的人，我十分感謝那些很久沒有見過面的父老鄉親。

　　除此之外，在我青少年時期，有兩個堂姐對我十分關照。

　　一個是我四叔的女兒李恆花。早在1977年，堂姐李恆花就從師範學校畢業。她對每一個親人都很客氣，尤其是對我，甚至比對她親弟弟還親。恆花大姐畢業不久，她就教我學漢語拼音，雖然那時候我已經讀初一年級，可是因為我發矇的時候，拼音根本就沒有擺上小學課程大綱，我們剛學的全是諸如“毛主席萬歲”等等政治術語，對於拼音，不要說是我，就是我們那一代人，也是個十足的空白。通過恆花大姐的教育，加上我的認真學習，我的拼音很快掌握得十分牢固。不久后，我可以看漢語拼音報了。學習漢語拼音，對於我後來學普通話，對於我學習英語，都有很大的作用。後來我之所以愛好上說相聲，並且我說的相聲還深受人們的歡迎，和我普通話基礎比較紮實密不可分，自然，和我的堂姐李恆花也有很大關係。

　　另外一個堂姐就是我伯伯的女兒，一個叫李無花的農村婦女。李無花出生於解放前一兩年，整整大我十六七歲。我很小的時候，她就已經成家，我還常常為她取一個那樣的名字而有些說不出的感覺。可是，只要是節日，她沒有一次不是從十幾里開外的家裡來到娘家。因為我的伯母過世得早，而有些父母雙全的人回娘家也不如她那麼頻繁。於是，我的這個姐姐一般會買些東西給我吃。有一次我生病，在醫院一住就是一個月，後來在家裡休息二十天才好。這期間，李無花看過我不下三次，還有一次竟然跑到五十里開外的縣醫院去看我，她給我買的水果，竟然用籮筐挑，那擔籮筐雖然小些，可那也是一擔啊。特別是我剛得病時，因為醫生的無知，說是有生命危險，嚇得我爹娘趕緊燒香拜佛。為了我早日康復，李無花大姐竟然也和我父母肩並肩地跪在地下，像模像樣的點起一支香火，虔誠地插在香案上，然後十分認真地拜了起來。那一刻，我再也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大顆大顆的眼淚流下來了。雖然那時候，我已經讀了高中，唯物主義思想已經在我心裡紮下了根，我根本不相信迷信，可是，我還是從內心十分感謝我的這位堂姐。我常常想：父母為我所作的一切，看來十分正常，可她，我的堂姐是一位成家很多年的人啊，小孩五個，大的比我小不了多少；論情分，她也只是堂姐，不是親姐姐，可是她所做的和親姐姐毫無區別。幾乎從高中畢業以後，我有二十七八年沒有看過我的堂姐李無花，更不要說能有機會報答她。我工作以後，一直呆在離開老家的城裡，就是偶然回一次老家，也沒有看過她一次。聽說自從我伯伯去世以後，她已經很少回過我們那個村。

　　俗話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也人到中年了，奢談什麼湧泉相報可能有些不現實，可是，只要有機會，我是一定要報答他們的。因為一個人，一個社會人，如果不知道感恩，哪怕你的學問再大，地位再高，人脈再旺，也只是空有其表，甚至是一副行屍走肉。

　　不是嗎？毛澤東主席回韶山時已經為我們的社會，為那個時代，不，為很長一個時期做了一個很好的榜樣。

　　父老鄉親們，我愛家鄉，我更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