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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毛灣水庫,叔父的團長叔父的團

手機:M版  分類:記事散文  編輯:小景

  羊毛灣水庫,叔父的團長叔父的團

  星期天,我回老家去大(叔父)家,叔父正好在家,他一見我就說,黨還是沒有忘記我們這些上過羊毛灣工地的人。我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說政府每年給當年去乾縣羊毛灣工地修水庫現在活的人一定的生活費了,雖然錢不太多,每月50元錢,也算是對他們下過苦力的人一點的安慰。叔父問我什麼時候有空,他想去羊毛灣看看,他在那裡修了10多年的水庫,也在那裡生活了十年,水庫修成后回來后就再也沒有去過。他想看看現在那裡變成什麼樣子吧。我問他怎麼突然會想去羊毛灣,叔父沒有回答。只是用一種難以看懂的表情看着我。我就說今天也沒有事情。就用車載着叔父還有城裡帶回的侄子一塊去了羊毛灣水庫。去羊毛灣路況很好。車40分鐘就到了羊毛灣。叔父看到遠處隱隱約約水庫。一下就激動的熱淚盈眶,半響說不出一句話來。他一邊揉着眼淚一邊問我:“你知道當時多少人在修羊毛灣嗎,有多累嗎,死了多少人嗎!”這時候叔父一句話也說不上來了。嘴裡喃喃道:“沒有想到羊毛灣現在怎麼修的的這麼好!當年我們用黃土打的土壩面現在全變成水泥石頭砌成了的,還栽了這麼多的樹”。遠遠望去羊毛灣水庫在一片霧氣中分外妖嬈。遠處來釣魚遊玩的遊人和一堆堆汽車讓這水庫顯得很熱熱鬧鬧。

  我家祖傳打鐵,爺爺是個鐵匠。在那個兵荒馬亂的舊社會有個小手藝是養家糊口的最重要的本領。父親早早外出求學,爺爺就把打鐵的手藝手把手傳給了叔父。叔父是爺爺的唯一傳人,直到現在叔父打了一手好鐵貨,我們家沾水菜刀和加鋼鋤頭是遠近有名氣的。解放初我們的中國一窮二白。農業是主要經濟,黨和政府首先解決人民群眾的吃飯問題。水利是農業的命脈,全國各地大興水利。1958年咸陽市決定開始興修羊毛灣水庫。全縣22多個公社的農民被按軍隊編製成團,被徵調去修羊毛灣水庫。當時著名的有薛錄團,東風團和城關團等。各個團的男男女女背上自家的乾糧大批大批的去了羊毛灣興修水利,一起來工地的人還有大城市來的下鄉知青。頓時荒涼大山溝羊毛灣人山人海。轟隆隆的打石頭炮聲和高昂的號子聲音響遍山谷。當時的新中國一窮二白機械化技術十分落後,興修水利沒有大型的機械,主要依靠的是人工扛肩挑和架子車拉運。沒有安全設施,安全事故時常發生。在一次塌方中就有20多人喪命。叔父當時16歲由於爺爺多病,要養家糊口賺工分加上有好的打鐵的手藝,也被徵調到羊毛灣水庫,他和所有的民工一樣全部吃住在工地,每天14個小時的超強幹活累的人要死。最要命是吃還吃不飽,早晚都是玉米糊糊,菜就見不到,常常是半飽肚子幹活。在工地上病死的和累死的塌方事故死的人的事情時常有發生。叔父說在這裡陷進深深的回憶………

  1960年深秋,叔父背着被褥坐着村裡的馬拉車和村裡許多鄉親趕了一天的路來到羊毛灣。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很大很大的荒溝,溝下有幾個小村莊還有一條不大不小的河,河水很清很急。他們到時,工地上早已經有幾千人在用架子車拉土,還有許多人在半山腰上挖住宿用的小窯洞。叔父一來到工地就被分到新陽公社團里,這個團和其他團一樣是都是負責填土的土方團,主要的工作是挖土運土和打夯,負責他們拉土的團長就和叔父住在同一個窯洞里。他們白天整天拉土運土打夯,只有晚上和下雨天才能鑽在小窯洞里休息。叔父由於年齡小被分每天用架子車運送4。6方土。賺0。6分工,一個成人每天要挖運5方土,記一個工。我問叔父能完成嗎,叔父說他從早上6點到晚上9點他不停的挖和裝,挖了運4方。不到兩天滿手的血泡。晚上一回到窯洞中痛的要命。第二天用布把手一包,繼續拉土。一天下來手上全是泡。不能幹活,為了多賺公分叔父還硬要拉用架子車拉土。血染紅了架子車的雙轅,叔父痛的叫。有人把這事情報告給了團長。團長王連才來看了看,把他領到工地的指揮部的衛生連給他進行了包紮。叫他回家歇息幾天。叔父想多賺些公分,不原意休息,去找團長要堅持幹活。團長沒有辦法就把安排他去數車量方了。過了幾天後叔父的的雙手好了,繼續拉土。這樣在土方隊叔父一干就是3年多。隨着羊毛灣工程的進展和全縣民工熱情高漲的幹勁把許多工具磨損壞了。工地的工具修理班人員需要加強。團長王連才知道叔父有打鐵的手藝就把叔父推薦到了工地辦公室。工地辦公室正需要這樣的技術工人。叔父被調到了後勤部的打鐵維修部,叔父就真正把自己的手藝施展開了。叔父在那裡打造了無數把鋼釺和鐵杴,還有钁頭。我問叔父打鐵累不累叔父說肯定累,叔父說在工地指揮修理部他度過了最快樂的時光,打鐵的工作也很累,從西安下鄉插隊的老師傅邊幹活邊給他講三國演藝和水滸傳,西遊記等故事。他當時少年記性好,把正段的故事都記憶下了,在我小時候常常講給我們小孩子聽。叔父說幹活的時候聽故事一點不感累而會感到幹活的快樂。叔父說他在修理班得了好多獎狀和搪瓷茶缸,十年中工地頒發的獎狀貼了我家整個土牆,也早在蓋新房的時候被基肥施肥到地里。印着紅軍不怕遠征難和毛主席語錄的茶缸和黃背包也消失在生活的瑣事中。

  在工地上,叔父印象深刻的人是他的團長王連才。王連才是高個子的,40多歲。說話很聲音大,是個農民黨員他對社會主義革命事業信念堅信不疑。王團長能把一本毛主席語錄背誦的滾瓜爛熟。在帶他們幹活的時候經常給他背誦毛主席語錄。王連才說只有熟記毛主席語錄的才幹活不累,按語錄上做聽毛主席話的才會真正為人民服務造福人民。當然在那時候他們民工認為王連才說的話是假的唬人的是騙人賣力幹活的,但是現在看來這個水庫在乾旱之年保正了我們有了多少個豐收。為我們全縣造了多大福。王團長的話變成真的。

  我問他的團長王連才現在還活着嗎,,叔父說在水庫快修起的時候。王團長在一次排險塌方中受傷死了,和他一起死亡的還有叔父的岳父。那是個傍晚時候叔父正在吃晚飯,聽人說工地涵洞里出事了,好幾個人被埋在10幾米厚的土裡。,他和大家一起拿着鐵杴去挖土救人,等挖出的時候王連才滿口是血和泥漿。沒說幾句話就咽氣了。叔父的岳父被架子車轅從他的胸前穿過。泥漿把人裹實了。什麼也看不清。當七八個泥人被橫擺在工地上的大席子上的時候。在場的人都放聲大哭。一片撕心裂肺哭聲震的山谷直響。王團長是得知團里幾個民工在挖排水洞時候發生了塌方后就帶着叔父的岳父等人去排險。結果又發生了更大的塌方。當時有幾個人逃了出來,王團長本來也跑出但是他看見一個民工被塌方的土卡住了腿,想去拉出那個民工,結果也被塌下的土層掩埋。叔父說他永遠忘不掉那悲慘一幕,直到羊毛灣修好后他回家還在夢中被那場面驚醒幾次。

  叔父的愛情也是在這艱苦的工地上產生的。在土方團幹了3年後叔父被王團長推薦到了羊毛灣後勤部打鐵組。叔父在那裡認識了未來的老丈人。叔父的丈人也和叔父一起修羊毛灣水庫,他是負責修理架子車組組長,叔父這時19歲了,人很是機靈,在那同甘共苦日子裡和他的未來的岳父成了好朋友。他的岳父看上了這個年輕的和勤奮又有打鐵手藝的小夥子了,就把他的大女兒介紹給她了,在工地他和小娘(叔父妻子)見了第一次面。雙方都沒有意見。冬季到來了。由於天寒地凍工地留守一些人外叔父就和村民回家,把這事情給爺爺說了,爺爺同意后,就托媒人去提親。我家給了小娘家3斗麥子和9個銀元的彩禮就算定了婚。後來叔父結了婚。婚後還繼續在羊毛灣工地直到1970年羊毛灣工地修建設起來。他才和許多人回了家。在羊毛灣水庫的工地上他整整生活了10年。

  和我同去的侄子現在上高二,長的個子高高大大白白凈凈,不好好的學習整天上網玩耍,還嚷着,要穿名牌衣服拿名牌手機,很是叫大人頭痛。大人一批評他還滿嘴些邪道理。真是沒有辦法管。他指着半山腰那密密麻嘛的小窯洞。問那是幹什麼用,叔父說那是他們晚上住宿的地方侄子搖頭不信。那麼小沒有門怎麼能住人?當時從全縣徵調來的幾萬民工沒有住的地方,只好在山坡上挖出小窯洞居住,在窯洞里鋪上麥草,把被子往上面一扔,人往裡面一鑽,疲憊的身體馬上就睡到上工的時候了。從旁邊窯洞壁里的小土洞里取出自己的粗瓷大腕。去吃完米米糊糊就上工去了。叔父看着遠方的遊人說,你們現在的生活是多麼好呀,你知道在那時候能上起學是一種幸福,當年我多羨慕那些能背着書包念到學校念書的學生。

  1970年秋,這個壩高50多米,人工移動土方千萬方,水面面積6千多畝,蓄水近1。5億多方的大型水庫終於在純人工修築下完工。叔父和成千上萬的的民工回到家,看見嘩嘩啦啦的水流進了40多萬畝的農田裡,又看到萬畝的小麥和油菜蘋果被豐收的果實壓彎了腰的時候,叔父心裡一陣陣的欣慰。叔父說他一看到這綠汪汪的水就彷彿看到了他們當年幾萬民工的勞動情景,那揮汗如雨的勞動場面和那團結一致震天的號子聲音在耳邊回蕩。還有晚上那工地指揮部里激烈開着批林批孔批鬥會和集體背誦毛主席語錄的場景。

  當年修築羊毛灣的民工大都過了花甲之年,還有許多人在悄無聲息中死去。我走訪了幾個當年修築羊毛灣水庫的老民工,他們大多年老體邁,生活困難,但是當提起當年修築羊毛灣水庫的情景,他們卻感慨萬千,激動萬分。羊毛灣水庫成了叔父也和像多少個像叔父一樣修築它民工一樣魂牽夢繞的地方,也成了他一生中最美好深刻的回憶。他們用熱情,青春和汗水澆灌着這個工地,他們千萬個民工的簡單的熱情,汗水,淚水甚至與無數的生命匯聚了這一方綠水。在那個激情燃燒艱苦的歲月里只有勞動最光榮最偉大,愛情和生命是多麼的平淡和渺小。在回家的路上我看見遊興未盡的侄子我在想怎麼讓侄子能明白到叔父這輩人吃過的苦。

  叔父凝視着這波浪浩渺的水庫,彷彿又回到了那個熱情高漲的紅色革命年代里去了,他和他的團長他的團在高亢激昂號子中着打夯,快樂的勞動着。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連一天鋤頭都沒有拿過的侄子怎麼能知道詩中的真正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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