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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逝去的友情與懷念

手機:M版  分類:情感故事  編輯:pp958

  2013年2月4日凌晨,手機鈴聲急促地響了起來,這麼晚誰還會給我打電話呢?詫異和遲疑中我接通了電話,卻被告知我最好的朋友小方不幸辭世了。我幾乎是脫口而出說了句“放屁,你喝多了吧”,就下意識地掛上了電話。片刻的目瞪口呆之後,我又馬上撥通另一位溫州朋友的電話,當這一突如其來的噩耗終於被證實的那一刻,驚慌中的我不知何時已從床上跌坐到了地下。

  我不是一個不敢面對現實的人,之所以不情願接受小方突然離世這個事實,那是因為前一天早晨他回溫州的時候,我親自開車把他送到機場的,僅僅時隔一天,怎麼可能就與他陰陽兩世了呢?

  我也不是一個輕易相信宿命和詭異的人,可說來奇怪,每次接送小方,我們總是有說有笑,這次他卻在我的車上睡著了。到機場又偏偏沒有像往常一樣匆匆分手,而是一反常態地讓我多陪他抽支煙,並把一些在北京的項目商談和進展情況做了詳盡的交代。這難道是冥冥中的預示或是上蒼的安排么?

  春運期間一票難求,我慶幸自己居然能買到當日晚上飛往蕭山的機票。從蕭山機場乘車到臨海,再由朋友開車接我到溫州。一路上我始終在沉默中克制着內心的悲痛,腦海里一面糾結着生命倒底是頑強?還是脆弱?一面穿插活躍着小方的音容笑貌和一幕幕我們交往時的種種情形。

  小方是我認識的第一位溫州人,記得大概是九十年代末,我在某私企任職期間。二十多歲的他,雖然個頭不高,在一身筆挺西裝的襯托下,倒也顯得格外精明利落。如果單憑容貌,我這位朋友並不算什麼英俊小生,可偏偏五官整體結構安排的非常勻稱合理,再配上明顯帶有時代特點的中分式髮型,確實令他平添了幾分帥氣。當時我們也僅是點頭之交,之所以能對他留有深刻印象,主要還是因為他作為最年輕的股東,言談舉止中卻顯露出了一種難得的沉穩性格,尤其是當他與人交流時,從他的眼睛里不難感受到和善及誠懇。也許正是這種善良誠懇和沉穩,贏得了我對他的好感。

  小方是我為數不多能與其推心置腹並保持深厚友情的溫州朋友,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也在於他對我有知遇之恩。由於八九年的事情,我在恢復自由后的很長一段時期內,都被有關部門特殊關照着,有一份相對安穩的工作,對我來講並不容易,頻繁的“下崗再就業”幾乎成了我生存的模式。且不論你具備什麼樣的能力,企業或老闆都不大可能願意耗費精力替國家敏感部門去關注手下員工,更不用說被要求定期彙報了。所以為了表明我的坦誠,或確切地說為了把坦誠作為一種策略,我一般會在應聘時先主動把這個特殊情況向招聘單位如實介紹,雖然應聘率比較低,可一旦被聘用卻能保證相對穩定,這也算是我無奈下的選擇吧。他是為數不多對我這段特殊經歷毫不在乎的老闆之一,2001年我來到小方所在的公司,他作為公司董事長,我作為企業的管理者,我們之間漸漸有了實際接觸和密切交往。

  我承認我不是純粹的謙謙君子,那是因為某些坎坷經歷和艱難的生存環境,讓我逐漸在挫折后的反省和思考中,練就了多重性格和一定的狡詐性。在我看來,有時候本性中的真真假假是要伴隨社交環境不斷變換的,尤其在爾虞我詐的複雜商務活動中,偶爾採取些非常規的絕情手段來解決一些特殊疑難問題,是在所難免的事情。作為相對厚道的小方來說,我們雖說彼此因工作需要頻繁接觸,但他在私下裡曾表示過看不懂我,這應該算是他對我產生看法或擔憂的表現吧,對此我並不太在意,我相信通過時間,既可以考驗友情的忠實度也能讓猜疑蕩然無存。

  有時我也在想,為什麼芸芸眾生的大千世界里,一個人偏偏能與另一個人相識相交?繼而發展成為莫逆死黨?我覺得固然有緣分的存在,但關鍵還是彼此之間的品質有相惜和互補之處。前段時間電視台熱播了一部片名為《溫州一家人》的電視劇,此劇通過不同時期的艱難歷程,真實反映出溫州人所具有的那種勤勞智慧、堅韌不拔和勇於開拓、拼搏的溫州精神。而據我對小方的了解,自他十六歲來北京,從其艱難和曲折的發展過程和為人處事的風格得到很多朋友認可上不難看出,他就屬於這類具備良好品質和特點的溫州人。

  我也深知這位奸詐圈兒里為數不多的寬厚朋友,他待人接物的忍讓和善良幾乎不分對象,更很少有設防,甚至為了促成某些事或礙於朋友的情面寧可自己吃虧,這些特徵幾乎是小方的致命軟肋。所以我常告誡他生意場上人心險惡,為了利益的競爭,挖坑設套和不惜出賣友情是司空見慣的。尤其是當人春風得意而掉以輕心的時候,或許陰謀早已瞄上你,潛在的危機隨時都有可能在不知不覺中瞬間瓦解了你所有的努力。然而我知道有些秉性在骨子裡永遠是改不掉的,從他總是不以為然地一笑了之的態度上,我猜這個固執的傢伙並沒有把我的忠告真正放在心裡。

  2003年我的擔憂終於得到了驗證,當時正值公司變動和股東資金重組關鍵時期,小方卻被他一手帶出來的兄弟出賣,他不僅被擠出了董事會,甚至被迫低價轉讓了所有的股份,最終導致我們被迫放棄了共同辛苦建立起的事業天地。

  說來很有意思,自從我與小方一同離開那塊傷心地之後,作為溫州人的他留在了北京繼續打拚,雖兩次投資建立起了市場,可大都因為在市場還沒有什麼太好起色的情況下,就遭遇到拆遷。而作為北京人的我卻去了外地,雖然靠做教育培訓讓我既有了自己的培訓學校,也有了自己經營醫療保健器材的公司,但沒料到一場大病幾乎讓我傾家蕩產。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緣分,2007年在各自經歷了大致相同的挫折起伏之後,我們倆又走到了一起。按照老規矩,我依然給他在北京的各種項目做策劃、把關,唯獨不同的是,小方對我的信任明顯上升到了言聽計從的程度。

  由於有一段時間我們住得很近,彼此走動很勤,基本每天晚飯後我與小方要麼喝茶聊天要麼花園散步,偶爾我們談起那次遭遇的重創,他甚至還會發出一些感慨,從小方仍在耿耿於懷的樣子上看,我相信在他的記憶里吃虧上當可能不是第一回,但上一次的慘痛教訓卻一定令他刻骨銘心。

  人們常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我相信很多自認為堅強的人在曾經遭遇苦難折磨的蹉跎歲月里,哪怕是隱忍着、掙扎着,也決不會因為痛苦而流淚,但面臨生離死別,誰又能經得起內心情感的搓揉呢

  幾經周折之後,到達溫州小方家已經是午夜時分。當我第一眼看到鮮花叢中安祥地躺在冰冷棺槨里的小方時,我怎麼也想不到會以這樣的方式與他相見,那一刻我掌控不了壓抑已久的情緒,那一刻我阻止不了痛徹心扉的悲傷。

  燈火通明的靈堂中,一些和尚在做着法事,誦經聲和當地親朋好友守靈人的嘈雜聲似乎在耳邊漸近漸遠。靜靜地守候着小方,一邊為他焚燒着紙錢冥幣,一邊像他活着那樣,低聲對這位不爭氣的死黨抱怨着、訴說著。我希望還未走遠的亡靈能聽到我的呼喚,我甚至幻想着能看到他在我感召面前突然坐起來。其間我多次拒絕了小方家人勸我上樓休息的請求,因為我知道亡靈只能在夜晚才會接受來自陽間信息,我還知道這將是我對花費了十幾年心血專心維護的死黨好友做出的最後陪伴。外面不知從何時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我猜想這是上天受到了巨大悲痛的感染?還是上天出於“好人不長命”的無奈表達呢?

  雖然按照北方的習俗,我必須在大年三十這一天準時趕回北京陪老媽和家人一起吃頓年夜飯,可小方的出殯日也正好趕在了這一天,我不想放棄送他最後一程的機會。因此,從時間安排上對我來說是非常緊迫的。一連幾天我除了守候陪伴着小方,就是盡量陪伴小方的父母家人,我知道在這種最為悲傷的狀況下,任何形式的慰藉都無法免除他們心中失去至親的痛苦。

  說起小方的父親,老人家內心的那份善良和淳樸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我和老人家接觸交談的過程中,我能從他充分顯現出的悲哀中體會到老人家失去兒子的痛苦,但我也強烈地感覺到,即便是老人淚流滿面,也始終會把微笑留給別人。據老人說,本以為兒子今年在北京的幾個項目能夠開展起來,這樣就能大大減少投資巨大所帶給全家的經濟壓力。沒想到兒子會因急性心梗而突然離世,身後留下了很多遺憾和未了之事,老人家為此感到憂心重重。為了能讓兒子走得放心,方老爸準備過了春節利用會計的特長外出掙錢,好為孫子去北大讀研多積攢些費用,看着已是白髮蒼蒼的老人,我感嘆着中國傳統習俗那份沉甸甸的親情,同時也着着實實地讓我感覺一陣陣的心酸和心疼。

  當然,儘管我僅僅是置身了一場喪事,但透過規模和耗資巨大的排場情形,我發現溫州人的很多風俗習慣以及瞠目結舌的講究之處,確實讓我匪夷所思。所以我慢慢對老人家的種種擔憂有了些許的理解,畢竟溫州不同於北京。

  方姓在當地是很大的一個家族,也許我是唯一從北京千里迢迢趕去為小方最後送行的朋友,因此也獲得了不少當地人的認同和照顧,甚至方家上下都把我當做自己的親人。記得有一位看上去將近七、八旬的老者畢恭畢敬的走到我面前感謝我時,讓我感到有些誠惶誠恐,一番客氣之後,經方家人介紹我才明白,原來別看老人歲數大,但按當地習俗,老人卻是小方的侄輩,看來大家族是非常講究禮數的。更驚奇的是這位在我眼裡相當於北京沒事只能靠着牆根兒曬太陽老人,居然拿着二十元一盒的利群煙一邊誠懇的讓着我,一邊操着不太熟練的普通話不好意思地說:“煙不好,將就吸一根吧”。這一細微的情形,分明讓我在詫異中領略到了到溫州人的傳統和現代經濟帶給當地人的富有。

  距離小方家不遠的地方有一座被茂密的翠竹覆蓋著的山林,小方的墓室就修在半山腰的蒼翠之間,從墓地能清晰地看到方家的整個村落。我知道從小方入葬安魂的那一刻,無論小方生前有多麼眷戀自己的家和親人,從現在起他也只能在這裡靜靜地俯瞰和默默的保佑了,而我們活着的人,也只能是把無限的哀思留在這裡,把一切懷念留在我們的記憶中。

  安息吧,我親愛的兄弟!待到一年一度的清明時節,我會帶着深深的思念前來祭奠。永別了,我真摯的朋友!但願生命中的輪迴還能讓我們彼此相遇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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