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月光

　　其實，我不是很喜歡月光的，正如我不喜歡在一個自己喜歡的物件上胡亂的刻畫一樣。不喜歡的理由，也不僅僅是因為蘇軾那“高處不勝寒”的抑鬱，那“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的淡淡幽思。我不喜歡，也許是因為月光的清雅。她把一種寫意在我的輕嘆中定格，不管是有風或者是無風，那一款一款的漣漪，尤似書畫家的那方點睛的墨印，牽引了我的思緒，讓我在靜默中驛動。也許是這不經意的驛動，讓我久久的在臆想和現實之間奔跑，我不喜歡。我不喜歡，也許是因為月光的善變。她那清盈的輕顰，隨着眉彎的舞動，淋漓盡致的抒寫着自己和她人的情懷。在漸漸的明朗與暗淡，或者是漸漸的暗淡與明朗間，把一個歌手或者是詩人的情懷，表現在迭宕起伏之中。應該這樣說，是一切的思想。這一切的思想在無意識的領域，因為月光而變的有意而激蕩纏綿。我喜歡單純，所以我不喜歡。我不喜歡，也許是因為月光的記憶。她用她的清雅，她的善變，在不知不覺中，刻下了思想的烙印，用她的漣漪，用她的輕顰，在驛動和激蕩纏綿中呈現出來。我不喜歡，我的心事就這樣被她的輕盈和靈動所俘虜，還在用那虔誠的祈禱和漫妙的沉思攜取，我不喜歡。

　　不喜歡月光，卻又時常的會把她記起。我不得不承認，我的歡樂與苦痛，我的青春和暮年，我的平凡和偉大（應該說沒有偉大，該是凡俗），都與月光有不解之緣。說確切一些，應該說是我的人生。所以，即使不喜歡月光，也不能夠忘懷。這不，我在此時就想起了那夜的月光。

　　那夜的月光很平淡，就像我的心情。雖然是在和友人漫步，但我很平淡。那鄉村小徑上的石子在平淡的月光中沉默不語。稀疏的樹影勾不起任何的詩情畫意。我們就這樣的走着，和石子一樣的沉默不語，和樹影一樣的沒有詩情畫意。路就在我們的腳下，月光只不過是我們的嚮導。我們就像是去某地做些什麼事情，而歷經的這段有月光的夜晚，是我們必經的過程。

　　就這樣的走着，我是在完善着自己的任務。友人在做什麼，我不知道。她不時的抬頭看看天空，有時用自己的手去撫弄身邊的枝葉小草。她有時看看我，想說什麼，但卻又默然不語。

　　“我們該說點什麼了吧？”她抑制不了自己了。

　　是的，是該說點什麼了。照這樣的走着，與行屍走肉有什麼兩樣呢。

　　我終於停下了這就像是去做某事的腳步。自然的看着天空。與其說是自然的看天空，不如說是為了逃避友人的目光。雖然是在夜晚，但我卻很明晰的感覺到了她的目光。在她的目光中蘊集着豐富的內涵，透着深深的氣息。在我那平淡的心中悸動着。

　　這時月光有點暗淡，因為有薄薄的雲朵穿插而過。我沒有看友人，但我知道她在看着我。

　　“說些什麼呢？我好象沒有什麼說的。”我有點平靜。因為我不想讓友人詫異於我因為她的目光給我的慌亂。

　　“沒什麼說的？”她竟然有些憂鬱，“說說你的感受吧！你現在的心情。”

　　“沒，沒有什麼呀。”我有些恍惚，因為我真的沒有什麼感受，關於這一夜。而且我不可能很直接的說我視今晚不存在，我不能這樣說，因為會讓她傷心的。“其實，有點像這月光。”我有點言不由衷。

　　“你也有這種感覺？”她居然有些許的激動，“為什麼呀，我還以為只有我有這種感覺。我真的感覺到我很像今晚的月光，但我卻不知道我是怎麼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靜默着。

　　“今晚的月光很憂鬱，淡淡的，好像在說一個故事，不，是一個童話。”她沒有等待我的說話，好象是在自言自語，“是美人魚的童話。”

　　美人魚的童話？我真的詫異了。她怎麼會想到這個故事呀。關於月光的故事很多，她為什麼要想起這個故事？這個故事不美麗，很傷感。

　　“真的，你看見了嗎？我好象看到了月亮的眼淚。”她有點傷感。

　　這時，月已開始落下山頭，還是淡淡的光。石子依然沉默不語，樹影依然稀疏而沒有詩情畫意。

　　但我卻不能平淡了，不能沉默了。

　　我在想她的故事，她的美人魚。

　　我看到了月芽，在我想她的故事，想她的美人魚的時候。

　　月已不是先前的月了，她不再圓滿。她的半邊臉隱在了山頭，暗暗的；另外的半邊臉看着她走過的歷程，有些戀戀不捨，也有些憂傷。

　　“說說我們的故事吧。”她也許看出了我的心境，幽幽的說。

　　接下來，我不知道我在說些什麼，我也沒有好好的聽她說什麼。

　　因為，我在想她的故事，想她的美人魚。然後，我在看月亮。

　　月就在我的目光中慢慢的戀戀不捨的去了。

　　也不知是怎麼回到家的，我真的一直在想她的故事，想她的美人魚，想月亮的眼淚。

　　“告訴你吧，我今天看的所有的電視都是結局。”她去睡覺的時候突然的對我說，“我明天走了，要很久才回來，或許永遠都不來了。”

　　沒有等我反應過來，她就進了房間。

　　我沒有喊她，我也沒有去睡覺。

　　我沉默不語。

　　我在想她的故事，想她的美人魚，想月亮的眼淚。

　　我真的是在想她的故事，想她的美人魚嗎？不，不是她的，是我的，是我們的！

　　我又看見了淡淡的月光，流着淚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