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錢愛情怎麼辦

　　沒有錢愛情怎麼辦

　　——外地人在北京

　　一

　　和老衛認識的時候，我們還沒滿20歲。那是個炎熱加悶熱的下午，我們從四面八方跑到那個鳥不拉屎的大學去。到了還有油漆味道的宿舍，大學生活就開始了。軍訓過後，我問老衛咱們去吃飯吧，他說中。然後我們就去吃飯了，這一吃就吃出來個十年的哥們。

　　我們都學得是會計專業，這個行業女孩兒居多，班裡七八十號人，男生連個足球隊都組建不出來，而且都坐到最後一兩排，前面黑壓壓一片全是女生。我問老衛誰給你選這麼個專業？老衛說我瞎報的，也不知道學啥好。你是誰選的？我說我是家裡人給參考的，說你上這麼個不是名牌不是重點的學校，學個會計餓不死。然後我就來了。說完我倆就哈哈大笑起來。我和老衛還是宿舍里高考成績最高的，老衛說他考進了他們學校的前十名。我說你們學校這麼垃圾啊，因為我的分數比老衛的還要高一些。

　　老衛是唐山人，有着唐山男人的豪爽大氣，同時也憨厚的幾乎沒心眼。上大學后我們的日子很簡單：我談了個小對象並折騰着學校的文學社，老衛拿着家裡給他上雙學位的補習費天天去網吧打拳皇。我們共同點是每次考試掛專業課。老衛說你文學社那麼多小姑娘給我介紹一個唄，生活忒無聊。我說行，很快物色一個不錯的女孩。那女孩也挺有意，直到他們快成功的時候老衛忽然說你給我拒了吧，我不想談了。我說你妹的我辛辛苦苦給你牽紅線你這麼不領情，活該你擼一輩子！然後老衛繼續單身。很快我們就混到了畢業，我也跟對象說分手。那小女孩哭的稀里嘩啦的問我為什麼 畢業了我們就不能在一起了嗎？我一陣揪心的疼騙她說等我混出個人樣來就 把你帶走，等我!小女孩鄭重的點了點頭，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那會我們就是那麼幼稚。我問老衛你去哪兒？老衛說我們去北京吧，那裡機會多。我說行，就去北京。然後我們收拾行李，一路殺到了北京。

　　好像畢業就去北京折騰折騰是那時候畢業生的趨勢，怎麼著都得在大城市見見世面。老衛跟我說等我們幾年後在北京立足，當個經理總裁什麼的，先買套房子，然後出入各種高檔場所，有左擁右抱的美女。說完一副很陶醉的表情。我也哈哈大笑的憧憬未來的美好。後來發現我們想多了。老衛找了個鋼廠的活，做成本會計，包食宿，一月一千多；我在一家遠方親戚的飯店打工，同時負責看店，一個月也一千多，不過我做的不是專業，是做酒吧員，沒事給客人調調酒，榨榨汁什麼的。然後我們的激情就減消了一半。不過雖然錢不多，至少我倆都有了着落。

　　二

　　我日子過得挺清苦，每天早九點到晚十點，中午休息倆小時。早晨去庫房提貨，零零整整的要裝好幾大箱子，最討厭的就是扎啤桶，那東西死沉。我用盡全身力氣才能把它抱起來，時間長了，不免的腰酸背疼。然後整理吧台，清點數量收拾乾淨。忙的時候累死，清閑時候每天就看着前台那表啊，總是走的那麼慢。每看到那些衣冠楚楚的人們進店消費就有一種莫名的自卑感。晚上忙完到深夜，拼十張椅子，五五相對，湊一張床，上面鋪上幾張墊子，就那樣睡去。偶爾顧客喝道興頭凌晨不走，我就得陪到最後。這還不是最痛的，最傷自尊的就是別人來句你上大學就為干這個？我嬉皮笑臉，體驗生活嘛！心裡苦楚的很。

　　老衛混的不比我好哪裡去。他去了一家鋼廠，整天大活小活乾著，他在的那地方，一開始是照着財務標準招去的，工作就是統計一天的成本銷售量做好表格給領導發去。但實際上就像個搬運工，整天跟那些五大三粗的同事們扛管子。碰上那些夜間來的客戶，不管多晚也要去加班扛管做數據。偶爾還挨同事排擠領導訓斥。有天他給我電話訴苦：老子他媽的不幹了，打水掃地都是我的活，累死累活的還加班！我一頓勸慰說咱們先好好乾着吧，熬過這一兩年都好了。結果老衛還是沒熬過去就被公司開除了。原因是去總公司領了幾本領料單坐地鐵丟了，他自始至終也沒想明白那幾本該死的領料單去哪裡了，估計在地鐵上小偷以為是毛爺爺給順走了。老衛說咱們喝點去吧，不爽。我說走，開整。

　　我們去的是個小包子鋪。那時候改善生活的方式很簡單，要兩屜包子，來個花生米，一瓶二鍋頭，對飲。老衛一碗酒下肚感慨說我們都混了一年多了啥都不是，還啥都沒有，日子真沒個盼頭。想當年咱們在宿舍還下個堵注看十年後誰最有錢呢！北京不好混啊！我說是啊，沒希望，沒盼頭，真不知道這日子怎麼過。然後也一碗酒灌下去。我問老衛你最大的夢想是什麼？老衛說沒啥夢想，要說想法倒是有，我最大的想法就是能泡到一北京妞！我大笑說老衛你別開玩笑了！北京妞會看上你？天方夜譚啊！其實我也想！然後我倆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嗆着鼻子就沒出息的哭了。

　　老衛又找了份做財務的工作，離我越來越遠，這次跑郊區了。我說咱倆喝酒都困難，他說沒事，等我掙錢了買輛車開着找你來。我說我等着你，然後回去上班。在酒店呆了一年多，我也成了老員工。老闆對我不錯，得知我學的會計專業就讓我兼職財務，慢慢的成了專職財務，也算是小翻了一下身。與此同時我還談了個朋友小固，是店花，漂亮，大大咧咧。對我非常用心。因為方便和小固在一起我不再看店，找中介廉價租了一地下室。擺一張雙人床加一柜子，倒騰倒騰算是個小家。在地下室里我笑着問小固你喜歡我啥？她說我也不知道喜歡你啥，就喜歡和你在一起，踏實！我說你知道咱們店裡有多少人喜歡你嗎？這下可好，那些男人還不得殺了我！小固笑了說你就這麼沒自信啊！我說誰沒自信，怕什麼啊！然後一把把她抱在床上，雲雨後我問她你是第一次嗎？她說不是，第一次是在老家的時候，倆人要結婚了結果家裡不同意，就做過那麼一次。說完就哭了起來。我緊緊地擁着她，心裡想着一定要讓她幸福。

　　老衛混的也開始好了起來。從小職員熬到了主管，慢慢成了老闆的得力助手。我問他你有女朋友嗎？他說算有吧，在雲南。我說你怎麼整到雲南去了？網友？老衛深吸了一口煙說不是，我們單位的，在雲南分部。也不知道怎麼就喜歡上她了，聊聊，覺得不錯，就好上了。我說這也算愛情？老衛用了句髒話說我他媽也不知道這是什麼！但我得跟她在一起！然後買了張機票，沒跟公司請假就飛雲南了！我在電話里大吼老衛你個傻逼！你知道你熬了多久才能找這麼一份好點的工作嗎？你覺得去雲南現實嗎？老衛陰沉沉的說我知道不對，但要是不去雲南我會後悔一輩子！大有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氣概。

　　三

　　老衛走了，我的日子變得更無聊起來。小固和媽媽一起住，看的嚴，我們很少能在一起。百無聊賴的時候我就買點花生米，在一年四季見不到陽光的地下室喝悶酒。對面擺上酒杯，斟好酒，那是老衛的。大有老衛死了的感受，誰說不是呢？這小子要是在山清水秀的雲南呆上一輩子，那可是永遠不得相見啊！我這人朋友不多，就這麼一個好哥們還他媽滾蛋了。想想徒增傷感。正要乾杯時忽然有人敲門，我推門一看：老衛回來了！我錘他一拳你丫沒去雲南過幸福日子啊！老衛沮喪個臉先幹了一杯二鍋頭：去了，又回來了！人家家裡不願意，嫌我啥都沒有！我說家裡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女孩願不願意啊！老衛嘆口氣說她倒是願意，還跟我住了兩天，結果被他們家裡帶走了，鎖上門不讓出來！我身上就帶了幾千塊錢，花完就回來了唄唉，沒錢真不行啊！我無語。這戀愛經歷，真他媽憋屈！不過話說回來，就我倆的經濟實力，別說在北京，就是在老家的小縣城也買不起房子啊！然後倆人繼續喝悶酒。我問老衛你準備怎麼著啊？去趟雲南把工作都丟了！老衛說我先住你這一陣子，繼續找工作唄！那天我們喝的有點多，老衛說我們去西單吧！我問去西單幹什麼？老衛說看美女去！我拿起外套，走着！

　　西單果然美女如雲，我們蹲在有電梯的天橋邊上，盯着來來往往穿着絲襪或者不穿絲襪的女孩們，像極了流氓又像討飯的。要是眼前有個空碗，也許晚飯不用發愁。我問老衛你不是一直想泡個北京妞兒嗎，有目標了嗎？老衛吸一口都寶（一種比較廉價的煙）說就我這樣誰跟我啊！看來雲南的失敗經歷對他打擊很大。我說心態很重要。然後指着路過的兩個女孩兒說這倆怎麼樣？老衛說不錯，挺好看！我說瞧我的！藉著酒勁起身拍拍屁股走到那倆女孩跟前：美女，你們好，方便認識一下嗎？一個看起來比較女漢子一點的女孩打量了我一眼，鄙視一下：不方便。然後甩頭走了！老衛在一邊笑的前仰後合。我上去給他一腳：你大爺的！

　　四

　　老衛開始跟我混起日子來。我已經不用做酒吧員，開始了偽白領生活。說是偽白領因為我也朝九晚六跟白領一樣上下班卻掙不到白領的錢。老衛整天不找工作也不知道在網上在琢磨啥，我也不太管他。結果有天他出去說是約個網友把我電動車丟了，直接導致我上班遲到。我罵他你個老流氓急急忙忙的闖進電梯里還沒站穩，又從外面衝進倆女孩兒直接踩我腳上。我大叫一聲那女孩忙說對不起對不起。我揉揉腳看着那女孩恨天高的鞋，死的心都有。忽然踩我的那個女孩說話了：

　　“你不是那天在西單的男的嗎，你也在這裡上班啊？”

　　我抬頭一看，冤家路窄啊！正是我那天喝多了在西單調戲的那倆女孩。唉，這世界太小了。我尷尬的笑了笑：

　　“那天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喝的有點多。”

　　“沒事沒事。你倒還挺有勇氣的。你要不是在這裡上班我們還以為你是流氓呢！行了，我也不用道歉了，你欠我一回，我欠你一回，扯平了。”

　　那女孩帳算的還挺清楚，比我這做財務的強多了。我跟他們簡單的說了幾句客套話，要了倆人的MSN，就出電梯上班了。

　　自從開始了坐辦公室的工作之後，我的閑暇時間多了起來，除了要結賬的月底月初那幾天之外，其他時間都是在聊天看新聞中度過的。於是我加上那倆女孩的MSN海聊起來。聊天中得知他們在廣告公司上班，做設計，都是北京本地人。踩我的那女漢子叫瑤瑤，是比較漂亮的那位，另外一女孩叫夢凡，雖然沒有瑤瑤漂亮，但整體氣質要勝於瑤瑤。叫夢凡的女孩在MSN上說原來你倆是做財務的，還真以為你倆是地痞呢！我尷尬一笑說對不起啊我道歉，那天真喝多了！瑤瑤咬住不放說不行，你這算大庭廣眾之下調戲良家女孩兒未遂，懲罰你下班請我倆吃飯！我自認理虧說行，下班樓下北京烤鴨伺候。

　　這頓飯花了我一個星期工資，我心疼的摸摸錢包不過在女孩面前我不能丟臉，豪爽的把帳結了。一來二去，我們算是認識了。我回家跟老衛說這事之後老衛反應很大，他一拳頭掄我身上說你吃獨食怎麼不叫上我。我說你個流氓土匪叫上你就砸鍋了，我是給你擋刀子。老衛說你小子也不是好東西，吃着碗里的看着鍋里的！

　　五

　　經濟很快拮据起來，本身不多的工資交完房租養着老衛再偶爾跟小固逛逛街，本身就所剩無幾，這又請美女吃頓大餐。於是我和老衛整天去地下室旁邊一小店吃五塊錢一碗的刀削麵，量大能吃飽。誰知老衛又給我惹事了。那天我正在辦公室忙忙叨叨的結賬算成本。老衛一個電話打來說你在哪兒呢？趕緊來趟醫院。我心裡一驚說你小子怎麼了 老衛說我沒事，你趕緊的！我撂下電話請完假急匆匆的跑到醫院。見老衛在門口左顧右盼的等着我。我說他怎麼了？他說我出去吃飯時候有個老人被一三輪車刮到了，三輪車跑了，我看那老人一直起不來，就打車送醫院來了。我大罵老衛你丫腦袋被驢踢了啊！你以為你雷鋒啊！雷鋒做好事還要寫在日記本上有個物證，你明明看見三輪車跑了你還管！那老傢伙要是賴上你怎麼辦！把咱倆賣了都不夠！那三輪有車牌子嗎？老衛怔住了：我也沒管那麼多，救人要緊啊！總不能見死不救吧。那三輪車哪有什麼牌子啊，把人颳倒后看了一眼加速就跑了！我望着天心裡大罵你個老衛啊，你他媽什麼時候能不惹事啊！算了，先去看看病人再說。

　　老人就是被摔了一下擦破了點皮，加上本身高血壓又受了點驚嚇，所以當時沒起來。到醫院后包紮完畢又輸了點液，基本已經沒什麼事兒了。我跟老衛戰戰兢兢地走到老人病床前,我試探的說：

　　“大姨您好點了嗎？還有哪裡不舒服？我朋友是看您摔倒了才把您送到醫院裡的，你記得吧？”

　　說這話的時候我口袋裡的手機一直錄著音，做了幾年的財務讓我說話辦事都比較謹慎。不過我心裡一直犯嘀咕，要是老人不承認一口咬定是老衛撞得，那也是有理說不清，也許調取監控會好點，或者老人要是非說是老衛撞得我們倆撒腿就跑，她肯定追不上。我正胡思亂想着，老人家開口了：

　　“小夥子，不是你們撞得，我心裡明白着呢！你們是好心人，我一個老太太也沒必要挪你們，就是那三輪車太可恨了！”

　　看來老太太挺明白事理的，我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老衛在一邊給了我一個鄙視的眼神，那意思是你把人都想得太壞了。我沒理他，繼續問老人：

　　“大姨，您有您家人電話嗎，我們幫您聯繫吧!”

　　我現在沒別的想法，只想趕緊把這事處理完再狠狠地訓老衛一頓。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你又不是土豪你逞什麼能啊！幸虧人家通情達理。老人把手機掏出來打了個電話，然後就跟我們天南海北的聊了起來，得知老衛還沒工作之後老人家熱情的說她有個外甥剛創業，正好差個財務，問他去不去。我們正閑聊的時候門開了，從裡面急匆匆的走進來一男兩女，那倆女孩竟是瑤瑤和夢凡。她倆看了我一眼驚訝了一下，徑直走到老人床邊詢問得知老人沒事之後，瑤瑤揮手讓我跟老衛出來一下，夢凡也跟了出來。

　　出來后瑤瑤掃了老衛一眼，然後瞪大眼睛問我：

　　“怎麼回事，是不是你把我媽撞到了 ”

　　我心裡委屈又着急解釋說：

　　“不是我，我當時在上班我跟你一個寫字樓你不是不知道，早晨你還看見我了。是他......” 我說的是實話。早晨上班實話我還看見她倆，而且我們還打了招呼。說著我指了指老衛，我的意思是讓老衛自己說，他說的清楚。誰知老衛還沒開口，瑤瑤上來就攥着老衛的衣領： “是不是你乾的 你還有沒有臉！”

　　老衛一急，把瑤瑤推了出去，嘴裡吼着：

　　“你了解清楚了再說行不行!那老太太是我送醫院的，不是我撞得!”

　　“不是你撞得你會好心送來？分明就是你！”

　　瑤瑤有點失去理智，病房裡的畢竟是她媽媽。夢凡挽着瑤瑤胳膊勸了一下：

　　“別著急，大姨不是沒事了嗎？問問清楚再說，我看他朋友不像壞人。”

　　我們正僵持的時候，那個中年男人走出來了：

　　“瑤瑤，別喊了！他們是把你媽送到醫院的，你應該謝謝人家。”

　　瑤瑤臉紅了，低頭對我倆道歉：

　　“對不起啊，我太着急了。”

　　我跟老衛互望一眼，然後老衛說：

　　“沒什麼事我們走了啊！”

　　說完，我倆在他們發愣的時候，大步走出了醫院。老衛憤憤的說這他媽什麼事啊！我瞪着他說你小子腦袋真被門夾了！正在這時我電話響了，是夢凡打過來的，大概意思是瑤瑤誤會老衛了，想給老衛說聲對不起，並請吃頓飯表示感謝。我請示老衛的意思老衛乾淨利落說不吃了，回家。然後在我的數落下我倆回到了家。

　　六

　　救人風波之後，瑤瑤和孟凡對我們的態度越來越好，我們也樂的跟她們一起玩。我並沒有把小固介紹給她們，甚至她們都不知道我有女朋友。老衛也從來不攙和我這些事情。不過老衛有了新的工作，在瑤瑤表哥新開的一家公司做財務。他們一致認為老衛人好心好，做財務也放心。老衛也拿出十二般本領，踏踏實實的把財務工作做的頭頭是道。發工資后，自己租了個小間，搬出了我的地下室。

　　周末，我和老衛正在連拳皇。瑤瑤電話打來，問我們去不去玩？她一哥們兒請她們去酒吧玩。我把目光轉向老衛。老衛興高采烈地說去去去，我還沒去過酒吧呢！然後我對瑤瑤說我們準備出發。然後取出公交卡一路坐車到了三里屯。太富麗堂皇了！老衛說我還沒見過這麼漂亮的裝飾風格呢！我說我也沒見過這麼貴的酒，一瓶啤酒都近三位數！咱們喝的都兩三塊一瓶！老衛說這才叫高端大氣上檔次，正如你身上的衣服，雖然是動物園的貨，但上面綉個對勾，那就是耐克！我低頭瞅了瞅我身上的假耐克，動物園二十九淘來了！穿到這裡也不像假貨。

　　進一包間，瑤瑤夢凡他們都在，還有兩三個毛頭小子，看樣子不比我們大，但說起話來都是胡言亂語。也許是喝了些酒的緣故，這個說我把公司賣了準備去國外旅遊，那個說我又從我老爸那裡拿來了幾千萬。一副富家子弟桎梏的模樣。瑤瑤大笑大鬧着和他們喝着酒。夢凡在一邊喝着果汁，我忽然覺得夢凡的樣子比瑤瑤更美。

　　見我們來了，其中一頭髮往上翹着的小子對我們說：來兄弟，坐，會喝酒嗎？說完用挑釁的眼神望着我們。也許男人很喜歡在女人面前顯示自己。我大笑說沒問題，把目光轉向老衛，論喝酒，我不行，可老衛上大學時候喝老白乾是用泡麵大碗的。老衛會意，和他們一杯一杯乾了起來。我喝了幾杯之後有點不舒服，借口我去唱歌溜掉了。這時一穿綠襯衫的說唱歌？咱們PK！我看了他一眼，拿起了話筒給他：你先唱。故意做出一副比較自卑的模樣。這時其他人都停止了喝酒，饒有興趣的看着我們倆。綠襯衫更來勁了，點了一首《死了都要愛》，前面還好，掌聲不斷，後面的高音部分已經唱劈了，聽着巨像狼嚎。大家不再鼓掌，都笑起來。綠襯衫也覺得唱的不好，再唱到高音部分故意把話筒給我：你來。我拿起話筒，丹田運氣，爆發出來，毫不含糊。我自小習琴唱歌，懂得韻律，唱起了很輕鬆。完畢后掌聲連連。瑤瑤過來端着一杯酒說唱的不錯啊，獎勵一個，跟你喝個交杯酒。周圍人開始起鬨。我看了臉紅的瑤瑤一眼，端起酒杯，挽住瑤瑤胳膊，一飲而盡。然後說我出去一下，匆匆的到洗手間吐了起來。回來后老衛還在跟他們幾個喝，看來綠襯衫的面子他們一定要找回來。我一點也不擔心，在一邊跟夢凡聊天。夢凡邊喝果汁邊跟我說話，可擔心的眼神總是時不時看着老衛。

　　凌晨兩點，大家都玩得差不多了，老衛喝倒了一桌子，他也搖搖晃晃。瑤瑤提出來散場，她那幾個哥們都拿起電話迷迷糊糊的呼喚朋友來接他們。頭髮上翹的對我們說瑤瑤和夢凡你們開車接回去吧！我和老衛對望了一眼，很無奈，唱歌時候，我掙足了面子，酒場上，老衛喝倒了一桌子。可我們沒車啊！我說不用了，都喝酒了，我打車送她們回家。那小子哈哈大笑醉醺醺的說是沒車吧！沒車來這玩什麼？這是你們消費的地方嗎？說完拿出一張金卡大喊：服務員，買單！

　　送瑤瑤夢凡的路上我和老衛一言不發，鐵青着臉。我們一直維護自己的尊嚴，到最後卻失敗的很慘。老衛雖然喝多了，他也明白我們最後敗了。

　　回到地下室，我怔怔的呆了很久，男人可以碰的頭破血流，但不能活的沒有志氣。可目前這點實力，怎麼挽回那不堪一擊的尊嚴？！

　　這時候門響了，瑤瑤推門進來,問你沒事吧？我說沒事，就是喝的有點暈。瑤瑤說那哥們太過分了，我說他了。我說沒事，你來幹嘛？瑤瑤說看你怎麼樣了，出租車上看你臉色很不好。我忽然想起來她跟我喝過交杯酒，說你為啥要跟我喝交杯酒？瑤瑤臉一紅，沒啥!鬧着玩的!我會意，仗着沒消退的酒勁把她摟在懷裡，狠狠地親了上去。瑤瑤使勁推着我說你幹嘛你幹嘛，慢慢的就不再反抗了。於是我們交融在一起，這次我自始至終沒有做任何措施。我並不愛她，也許有點喜歡。但更多的是有報復的成分！

　　激情之後，瑤瑤說做我男朋友吧！話語間有種高高在上的感覺。我忽然酒醒了想起了小固，那個清純從不清高的漂亮姑娘。我低頭不說話。瑤瑤說你是不是有女朋友？我心虛的回沒有。瑤瑤說沒有你幹嘛不敢說話？我等你答案！甩頭離去！

　　七

　　第二天我打電話給小固，說來我這裡吧，我帶你去玩，你想去哪裡？小固很開心，調皮的說我要去水立方。我說好，咱們就去水立方！這一天在水裡玩的很開心，小固笑的很燦爛。晚上的小固盡顯溫柔，激情連連。第二天我抱着慵懶的她，眼淚流了下來。起床后我們去上班，我發短信說小固咱們分手吧！小固問為什麼？我說我覺得不合適。小固說我不哭不鬧不問理由，祝你幸福。

　　和小固分手后，我們很少聯繫，因為工作關係，常常能見到她，她總是跟同事開心的鬧着叫着，看到我之後眼睛就買上移開，大大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什麼地方，空洞迷茫。為了不見到她，我申請了辭職。也許這樣我心裡好受一些。

　　調整了一段時間后，我開始和瑤瑤在一起。後來因為瑤瑤的關係，我也去了瑤瑤表哥的公司，和老衛一起。這時候的老衛已經當上了財務經理，我為了避嫌棄做財務，做了其他的工作。我們四個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多，常常一起吃飯打牌相約去玩。瑤瑤對我不錯，做飯洗衣刷碗，一副家庭主婦派頭，她說為了我她已經改變了很多，以前在家的時候她連碗都不洗。我嘻嘻一笑，感覺幸福。我倆常常忽悠夢凡和老衛在一起，老衛那榆木腦袋總不開竅，夢凡總是微笑着不說話。長期下來我們也不再相勸。

　　老衛問我，跟瑤瑤在一起感覺怎麼樣？我說挺好的，就那樣唄。老衛說我看的出來，你對她感覺一般，肯定沒有對小固的感覺更好。我苦笑說不可能，我們恩愛着呢！老衛說你扯淡，我認識你那麼多年了還不了解你！我不再說話。

　　老衛說的很對。我也不知道我在堅持什麼，甚至有時候覺得自己為了自己能往上走一步攀上了個白富美。事實上我也確實用了瑤瑤的關係得到了現在的工作。我對瑤瑤的感情遠不如小固那般深刻，如果對小固我是百般疼愛，對瑤瑤最多就是湊合著過日子。瑤瑤說她為我改變了很多，可是很多骨子裡的東西她無法改變。比如她很少去我住的地方，覺得降低身份。偶爾我們想激情一次她一定不會在地下室，要不在她家沒人時候，要不就去開個房。而且越來越喜歡拿着他那些朋友跟我作對比，做事越來越獨斷。雖然如此，我一直堅信感情是可以培養的，慢慢的我們會彼此適應。而且我工作也越來越努力，工資也越來越高。我和老衛心裡都憋着一口氣，不能讓他們瞧不起。

　　八

　　這天周末，我跟老衛相約去朝陽公園打籃球。打到一半的時候手機響了，是瑤瑤打來的，她說你來我家吧。我問什麼事情，瑤瑤說你來了就知道了。我把球扔給老衛說你先玩着，我去趟瑤瑤家。

　　瑤瑤家就在朝陽公園對面的高檔小區。當瑤瑤給我開門之後，我嚇了一跳，好傢夥，全家人都在，她爸她媽她表哥，也就是我的老闆，都坐在客廳，見我來了異常熱情的給我沏茶倒水，我忙擺手說不用了，心裡嘀咕着這唱的哪出啊，整的跟鴻門宴似的。他表哥說了一通，大概都是表揚我在公司上進，工作不錯的話。他表哥說完她媽開始了：

　　“小夥子啊，我聽瑤瑤說她跟你談對象呢，你們的事情我們做家長的不反對不參與。不過話說回來，你是外地戶口吧？以後你們在哪兒生活啊？瑤瑤要是去外地我可以第一個不幹！人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我也不是有心拆散你們，可瑤瑤從小就跟小佳定了娃娃親了啊！現在小佳出國回來了，正商量着結婚的事情呢，我們做老的以前答應了，現在也不好拒絕啊！”

　　她還想說什麼，瑤瑤爸在一邊使了個眼色，對我語重心長：

　　“小夥子，你的工作我都聽瑤瑤表哥說了，前途不可限量！正當立業時，不能因為兒女情長耽誤啊！”

　　聽到這裡我大概明白什麼意思了。簡單的說就是讓我和瑤瑤分手。我說伯父伯母你們放心吧，我會處理好自己的事情的！說完鞠了個躬扭頭出門。瑤瑤追下樓來攥住我的手說對不起，我沒說服我爸媽。我推開她的手說沒事！以後我們就分了吧，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瑤瑤淚眼汪汪的望着我你就那麼狠心嗎？我說不是我狠心，只是我們確實不合適。瑤瑤低下頭不再說話。我轉身，忽然想到一事兒，問瑤瑤小佳是誰，我認識嗎？瑤瑤說他就是上次請咱們去酒吧拼酒那男的。我噢了一聲，對瑤瑤說瑤瑤我勸你即使不跟我在一起，你也別跟那男的，他不會讓你幸福的！說完大步離開。

　　我和瑤瑤的戀情只持續了一年就那麼簡單的被現實否定了。我走在大街上，望着匆匆穿梭的車輛，心裡越發不是滋味。可我真怨不得瑤瑤父母，做父母的誰不希望自己的子女過的好一些。我給不了她幸福。這時老衛給我打電話說你還來不來，我說去，然後拼了命的帶球，撞人，打掩護，蓋帽，直到後來別人都看出來我打球有情緒，一個個離開了。老衛把球往地上一摔問你他媽怎麼了？我說沒事，兄弟我又失戀了！老衛沒說話，他一瞬間就能明白怎麼回事。當初我跟瑤瑤在一起的時候他就不看好。走吧，喝酒去！老衛拍了拍我肩膀。

　　那天在地下室我喝的酩酊大醉，老衛都沒喝過我，喝完之後我抱着被子大哭。我從來沒那麼喝過也從來沒那麼哭過。我哭得不是我失戀了，是哭我為什麼他媽的沒錢！

　　九

　　就這樣我又成了單身，和瑤瑤只算是個普通朋友。我們四個很少在一起玩，偶爾在夢凡的組織下才能聚聚。半年後瑤瑤結婚了，我也去參加了她的婚禮，穿着婚紗的她笑的很美。 沒事我就跟老衛在一起，我們吃飯喝酒講黃段子。那天老衛說瑤瑤表哥準備出國，公司要轉讓了，咱們接下來怎麼樣？我瞪大眼睛說你瘋了？咱們哪裡有錢？老衛說我做財務那麼久認識幾個在銀行上班的哥們，咱們可以貸款啊！我說那風險很大！老衛說我預測過了，最壞的結果是不虧不賺，一般情況下都能掙錢。我說中！

　　說干就干，我們跟瑤瑤表哥說明我們的意思，瑤瑤表哥震驚了一下說我支持你們！小夥子好樣的！並且在轉讓費上給了我們最低價，前提是他要持有一部分股份。我們立馬同意。老衛通過銀行關係貸款開始了公司的運營及開拓市場，我負責公司內勤工商稅務以及維護老客戶。頭一年還完貸款后我們的報表基本不虧不賺，第二年我們加大了開拓市場的力度，努力的尋找客戶資源。我和老衛都沒搞對象，我們忙得連場籃球都沒打過，開公司那天我倆就在地下室拍板：停止一切娛樂活動，專心幹事業，不搞對象不喝酒，換回男人的尊嚴！

　　兩年後，我們的公司開始盈利，做到第三年年底的時候，公司的營業額已經達到了上千萬。我和老衛每個人都分到了可觀的利潤。老衛對我說我們算是揚眉吐氣了嗎？我說算是吧，不過我已經沒有和他們比誰更牛逼的心情了！老衛說我也是，我還是更喜歡咱們在一起當屌絲的日子。

　　十

　　在我們事業蒸蒸日上的時候，夢凡忽然給我們打電話，客套了一會她說我們能不能聚聚，我挺想你們的！我說好，然後和老衛換上當年的假名牌，穿成一副屌絲樣開車出發。到飯店后瑤瑤和夢凡已經在座位上等了，不同的是瑤瑤比以前瘦多了，黑眼圈很重，也不像那時候愛打扮了；夢凡還是那樣子，文靜穩重。瑤瑤忽然要了瓶白酒，不說話，自斟自飲喝了起來，半瓶后忽然哭了！我跟老衛大驚的看着夢凡。夢凡心疼的說：

　　“瑤瑤離婚了。剛結婚的時候小佳對她挺好的，後來瑤瑤懷孕了，小佳受不了寂寞還是經常泡吧不顧家。大吵一頓之後瑤瑤流產了，大夫說瑤瑤再也不能生育了。再之後他們的感情越來越不好，前陣子離婚了。這些日子瑤瑤媽查出來癌症，瑤瑤難受啊！”

　　說完夢凡抱了抱瑤瑤。瑤瑤哭的更厲害了。我沒說話，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老衛好生勸解，這小子經過多年的歷練，已經由當年的沉默寡言變得出口成章了，說起話來頭頭是道，句句在理。漸漸地瑤瑤心情好了起來，我們四個開始談天說地，懷念那段開心的時光。

　　正在這時我看到當年那個穿綠襯衫的小子和瑤瑤前夫從飯店門口大搖大擺的進來，這時他們也看到了我們。瑤瑤前夫愣了一下，哼了一聲從我們身邊經過。我們不理會，繼續聊那些往事。

　　過一會，那倆人端着酒杯過來：

　　“好久不見，干一個！”

　　我和老衛輕輕一笑：“戒了！”

　　綠襯衫不依不饒：

　　“當年兄弟一場，不給點面子？哈哈，是不是喝多了沒車回去啊!”

　　我和老衛淡淡一笑，幾年過去我們都成熟了，不再憤怒。那倆人見我們不說話，得意的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這時飯店大廳廣播響起來：各位尊敬的顧客，大家晚上好，歡飲在本餐廳用餐，哪位車牌號碼為京Axxxx的賓利車主請挪一下車，謝謝您的配合！哪位車牌號碼為京Axxxx的賓利車主請挪一下車，謝謝您的配合！

　　老衛站了起來：我們走吧！說完掏出鑰匙按了一下，賓利車燈閃了兩下。

　　綠襯衫和瑤瑤前夫呆住了。與此同時瑤瑤和夢凡也呆住了。半晌，夢凡問:

　　“這是你們的車？”

　　“借的！”

　　我和老衛異口同聲，永遠那麼默契！

　　十一

　　回到家，我問老衛為什麼我一點成就感都沒有呢！老衛說我也是。我想有個家了，我不想在北京漂着了。我們談了一宿，徵得瑤瑤表哥同意后，用了幾天時間把公司轉讓了，轉讓的錢我和老衛留了很少一部分，其他的都給了瑤瑤表哥。

　　我和老衛開着賓利在北京城完整的轉了一圈。從我們畢業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年，路邊的一草一木都那麼熟悉又陌生，他們陪伴了我們十年卻又不屬於我們。我問老衛你準備去哪兒？老衛說回唐山老家吧！娶個老婆生個孩子，做個小買賣。你呢？我說我不知道。也許也回老家吧，我想家裡的那兩隻小笨狗了。

　　老衛是坐飛機回去的，和他一起走的還有夢凡。我說你小子終於抱得美人歸啊！你們什麼時候好上的，我怎麼不知道？老衛說我們好很久啦，地下情！說著摸摸夢凡的肚子，對我一笑：倆月了，回家結婚去！

　　瑤瑤和夢凡抱在一起哭的稀里嘩啦，我看着老衛老衛看着我，眼圈全是紅的，男人不流行哭着送別這一套。我說老衛你得對老婆好點！老衛說你就放一百個心吧，老婆永遠是對的！

　　送走老衛，我和瑤瑤走出航站樓。瑤瑤說你送我吧！我說好，然後攔了一輛出租車。車上瑤瑤問你車呢？我拿出一張卡：賣了，這個送給你，給你媽治病吧！瑤瑤哭了起來。我輕輕的抱着她。到她家后，瑤瑤問我我們還有可能在一起嗎？我笑了笑：我該回家了。

　　十二

　　瑤瑤的母親需要大量手術費，這是夢凡給我和老衛說的，並說她家準備把房子賣掉給她媽媽治病。我和老衛商量了之後把賓利賣掉，所有的錢給瑤瑤母親治病。

　　我問夢凡你怎麼看上老衛的？夢凡說從那次他救瑤瑤媽媽就知道這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人。祝他們幸福！

　　我找過小固一次，不過是偷偷的。之前的同事對我說小固因為表現好已經升為店長了。她正準備結婚呢，結婚對象是她的初戀。看着小固笑的依然那麼燦爛，我悄悄離開了。

　　我常常會想起老衛，我們同甘共苦的那麼多年。之後也看過他幾次，小傢伙很可愛，叫夢京，以此懷念我們在北京的日子。

　　我和瑤瑤徹底沒了聯繫。聽夢凡說瑤瑤母親的病沒治好，老人家走了，不過瑤瑤家裡的房子沒賣。現在瑤瑤和她爸生活在一起，一直沒有談戀愛。

　　我終於變得一無所有。老家的兩隻小笨狗圍着我打轉，高興地舔我的臉。（完）

　　天籟66星空

　　2013.12.05感謝宿舍老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