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我總是有意無意地提起你走時的情形，是為了紀念還是緬懷，我卻不得而知。我只知，時隔多年，記憶卻依然清晰如昨。

　　寫在前面

　　我曾說，某年某天我會寫下一點關於你的文字，記錄曾經屬於你也屬於我的世界，然而，那麼久之後，我依然無法落筆。我好像找不到一些合適的文字或者得體的語言來描述一場久遠的記憶。不知你是否因我的毀約而略感不適，但憑着我的直覺，知道你不會遷怒更不會責備於我。不為任何，只因你一直把我當作手心裡的寶。

　　只是，手心裡的寶又如何呢？該走的時候你還是聽不見我的挽留，撇下所有奔赴一個我完全陌生也無法想象的地方。其實，是我的不對，沒有一直守着你，讓你離開的時候即沒有我輕聲的呼喚，也無法帶走我的不舍。可是你知道嗎？我一直後悔，也一直自責，因為我無法想象你離開的時候是多麼害怕又是多麼寂寞。我曾想，也許那些個老人說得對，你性喜靜，也善，怕看到我們的眼淚也怕聽見我們聲嘶力竭的呼喚，那樣你會走得不安心，也會走得不幹凈，甚至於你無法靜靜地“享受”只此一次的上天“最好”的眷顧。但我深知，這些只是為了我良心的一絲安慰而找尋的一些借口，因為我一直相信我懂你，我深信離開之前你肯定有些話想要說，有些事需要交代，也有些人想要記住。只是，對不起，我們都沒給你機會，讓你那麼孤獨地老去。

　　其實，我一直沒有勇氣來面對現實，哪怕三年前我親自看着你化身為一抔黃土，我還是無法相信你的離開。我好像糾結於一些情，一些景無法自拔。我永遠沒有辦法相信，一個人的離去可以那麼安詳，安詳到我以為那是一種假象。如果不是我親眼看到，我一定以為你走了之後有人偷偷地替你整理過，幫你捏緊了被角，也替你撫平了悲傷。但是，因為我親眼看到了，所以我知道那只是我的猜想。你確確實實走得安靜，以至於他們都說你應該沒有一絲苦痛，可能只是一口氣提不上來了就老去了。可是我好像不信，我一遍又一遍地設想那個寒冷的冬天裡， 那個漆黑的夜裡，那個安靜的房間里，你是如何渴望有人拉你一把，把你從恐怖的深淵裡解救出來。於是我跪在你的床前，一聲又一聲地叫喊，渴望你突然地醒來，我想救你。可是好像不行，你好像在懲罰我沒有及時出現，在你最需要的時候留你一個人，所以你對我的呼喚置之不理，一個人睡得深沉。我突然間不知道怎麼辦了，我好想被人拿走了最珍貴的東西，措手不及，我甚至不敢觸碰你，我怕你冰冷的臉擊毀我所有的希望，我就那麼木木地站着，看着他們，給你準備所謂的後事。

　　突然間，我有點恨你了，恨你走得那麼急，你知道嗎？你給我的壓歲錢還有你的餘溫，而你的人卻已冰冷。你選擇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悄悄地離開，留給我一個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我真得無法想象，幾個小時前還會和我聊家常的你卻在正月初一的早上留給我一個冰冷的身體。難道生命就真的那麼沒有耐性嗎？匆匆地滑落好像天邊的流星，轉瞬即逝。我依稀記得你說的話，你說，你是我最疼愛的孫女；你說，你是我親手帶大的；你說，你比我長得高了，我夠不到你了；你還說，我想看你考上大學……你說了很多很多，眼裡滿是寵溺，說著你還踮起腳尖偷偷地親了我。只是我不知道你說這麼多是為了什麼，現在才知道這可能是你逝去前的表現，我想你當時肯定很失落，我沒有抱抱你，沒有像小時候那樣地依賴你，向你撒撒嬌，我只是牽着你的手聽你回憶過去的歲月。

　　而如今，我已快大學畢業了，你最想看到的事，我做到了並且快要完成了，只是你再也看不到了，看不到我的喜怒哀樂，也體會不到我對你深深的思念。而我，有很久不敢經過那條小路，那條你喜歡等我回家的小路，我怕我受不了，我怕我看不到你的身影我會哭，我也怕我吃不到你給我準備的零食我會餓，我還怕那扇永遠緊閉的大門裡再也沒有我牽挂的人。所以我用逃避來面對你離開的事實，但是我一點也不忌諱提起你，相反我總是講起你，講起你和我說過的事，講起屬於你的歲月，也講起我們一起快快樂樂的日子。我也很喜歡重溫你帶給我的呵護，那種捧在手心裡的疼愛，那些愛，我知道這輩子誰都給不了我了，而你曾經給我的，我用此繼續溫暖我自己。我很怕突然有一天我會記不起你，也記不起那些事，我不希望你走出我的世界，我希望我所有的事都有你在我的心裡。因為那麼多年，我已習慣了，我不希望因為你的離去而改變這種習慣。但我希望有一天，我講起你，是面帶微笑，而不是如現在般默然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