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讓你們驕傲，你們卻待我如寶

　　下班已經是深夜，雨時驟時停，一點一滴的雨拍打在車窗，然後地開出一朵朵雨花，在夜燈和逐漸熄滅的霓虹裝飾下，晶瑩、圓潤、色彩斑斕，好看得一點也不刻意。

　　下了車，來不及撐傘，又是一陣，不可避免地打濕了衣衫，一陣風吹過，打了一個冷顫，恍惚間讓人覺得是不是悄悄地，把夏天給遺忘了，總是覺得，這個春天有點長，當然只是覺得，只是一點點。

　　雨實在太大，躲進一家賣煲仔飯的餐廳，這才記起已經一整天沒吃飯，於是胡亂地點了幾個肉菜，老闆便熱情地把我邀到屋內。吃着吃着，心底泛起一陣酸楚，在這腳步急促的城市，依然一個人生活，其實真正會提醒我準時吃飯休息，只是父母。

　　好吧，我總是用心對待我身邊的每一個人，或者說是每一個值得我真心對待的人。可是啊，到頭來，還是一個一個地從身邊離去，相忘於江湖，各自天涯。原本我還會拷問自己，是不是自己說錯話，做錯事了，習慣地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後來，發現根本不是這樣……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拍着胸脯說，我一定會把自己的缺點改過來，一定要做得更好。可惜，現在究竟是現在了。

　　大概值得慶幸的是，我不那麼用心對待的父母始終對我不離不棄，是吧，我從未讓你們驕傲，你們卻對我如寶。

　　姐發來信息詢問下個月父親的生日是否回去，我說看情況吧，姐接着發來信息“媽說給爸做60大壽”，瞬間，時間像是被瞬間凍結，我看着這幾個原本毫無感情的文字直發獃，好久沒反應過來——老爸都六十了嗎？

　　回憶的缺口一旦打開，便泛濫得無可收拾。

　　我安靜地停在電腦前回憶和父親的點滴，前些天電話那頭他爽朗的笑聲彷彿還在耳邊，真的，他真的老去了。

　　和許多人一樣，與父親的記憶總會有半夜生病父親抱起自己就往醫院跑的一段。如果我還是小學生多好，還可以用直白的文字虛假地表達對父親的各種感激，如果我真的寫了這麼一篇記敘文，我想，我一定會帶文章的最後寫上一句，老爸，謝謝你，然後加上好多個感嘆號，以表達極其深沉的感激。當然，那時候如果還是小學生，根本讀不懂父愛的深沉，甚至不會明白深沉一詞的含義，更毋論父愛；也當然地，我不可能還是小學生。

　　有一次，父親打電話過來，說家裡的母狗生了，一個白色，一個黑色，一個花的……好吧，電話那頭的父親竟然像個小孩子一樣，言語里難掩興奮。最讓人抓不到頭腦的是讓居然還叫我回去看看，我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爸你是要我回去看你就直說吧，然後電話那頭沉默了至少5秒，接着又是他那不加修飾的笑，有空就回來咯，我說嗯。

　　前些天回去了，狗是生娃了。

　　看見家裡有一包雀巢的奶粉，我問老媽，媽這是誰的奶粉，老媽嘆了一口氣說，還不是你老爸買給狗喝的，我大呼受不了，說老爸偏心，一邊的老爸說，你也可沖點喝啊……好吧，我拉着臉說，好吧，老爸，在你心目中我的位置居然跟你養的狗在同一水平。媽笑了，說，還不是，你爸見到母狗沒奶給小的吃，心酸得很。如果我說抗議，老爸準會說抗議無效！我就知道！

　　第二一天一早，便匆匆收拾行裝回廣州上班，他還沒回來，我帶着幾分失望走出了家門。

　　回到住處，整理背包，發現裡面居然多了一百塊錢，好吧，我知道一定是兩老搗的鬼。記得讀書的時候，每次回家，他們總是會往我的包了塞東西，尤其是老爸，每一次態度總是相當的堅決！我也像其他家的孩子一樣，總推脫不要，可是每一次回到學校心裡總會感到一陣空，偶爾他們偷偷地把東西塞進包了，翻找出來的時候心裡總是滿滿的溫暖。有時候是幾隻煮好的雞蛋，有時候是一瓶他們託人從老家帶上來的地道花生油，有時候是一兩百塊錢，有時候是……

　　我都沒辦法繼續回憶下去，怕淚水會不自覺流露。

　　初中，經過一年，好不容易爬上尖子班，卻病倒住院，中考理所當然失利，你說沒關係，高中再努力；高中，數學基礎差，曾經努力過，最後放棄，抱着無所謂的心高考，成績抓襟見肘，你說努力過就行；所謂大學，上的是不入流的大專，渾水摸魚三年，花費十萬，你說好好學習就好；工作，工資不高，工作不體面，要上夜班，沒有辦公室，你說堅持下去就很了不起了——我從未讓你們驕傲！

　　雨停了，偶爾滴落幾滴在窗檯。我害怕的不是不被理解，而是害怕不理解我的人是我用真心對待的人。或者，珍惜，珍惜我們的人，用心對待，用心對待我們的人，這就足夠了。

　　此刻我只想，從此陪伴你們身邊，一起入睡，一起醒來，一起做飯，一起洗碗；給予我能夠給予的，感謝你們無時不刻的關愛和努力包容我曾經的叛逆，也說聲對不起，我從未讓你們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