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子之心

　　我終於嘗到了進退兩難的滋味，往前進一步是生死未卜的泥潭，往後退一步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天使揮動魔棒，指出一點如豆的光芒，如流星一樣，輕輕地說：“飛翔吧，愛的光芒將引你到天堂，那兒是你自由的地方。” 精靈舞動黑色的翅膀，帶出一片烏雲一樣的霧靄，幽幽地說：“墮落吧，愛是滋生惡魔的溫床，是進入地獄的嚮導，這兒是你恨的起點。” 佛浮於忘憂河上，青蓮與青燈在蓮座周圍逐波而流，佛無語，只是慈愛地看着眾生，帶着祥和的微笑，將忘憂河裡的水化作甘霖，灑向眾生。梵歌飛揚，青蓮微顫，青燈搖曳，有人跟着輕唱，青蓮綻放，如佛一樣的笑靨；青燈靜燃，如佛一樣的悠然。我亦隨之輕唱，心如青蓮般清，如青燈般靜。佛是對的，惟有忘憂河的水才能讓世人真正超脫，卸下一身疲憊，除盡一生罪惡。忘憂河水洗的是心，洗脫紅塵，洗去一切情仇與愛恨。忘塵，忘憂，忘情。就像忘憂河水帶走那青蓮和青燈一樣。 我留在佛身邊，佛問我要何去何從？我指着青蓮答：“或為青蓮，有佛光照頂；或為青燈，燃心而長生。”在佛手中，我化成一粒蓮子，被拋入青燈，佛曰：“青燈燃心，燃蓮子之心。為青蓮，亦為情而憐，為青燈，亦為誰燃心？痴兒，痴兒，你仍未了塵緣。”我乞求佛度我，佛曰：“燃蓮心化煙燼之時，你修成正果。”我雙眸微動問：“待修成正果，須何時？”佛長嘆“或五百年，或三千年，有上古媧皇所造之人至今未成正果。”“而我尚不可知。”我想，佛應該是省略了這樣一句話。 我明白佛之所以要我入青燈，便是真正度我。 我靜靜的燃燒自己，我記得我是青燈中的一粒蓮子，每天聽着梵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忘憂河的水不知流走了多少，這期間有青蓮開了又落，和我一樣的蓮子，有的燃為煙燼，也有蓮子再入青燈，而我依然在燃燒。 有一天，佛忽然叫我，“痴兒，已經三千年了，你可曾參透，何為青蓮，何為青燈？” 我答：“為青蓮，亦為虛無而傷，為青燈，亦為縹緲而苦。”佛不語…… 我繼續燃燒，忘憂河的水依舊的淌，不曾間斷，眼看那青蓮開了又謝，比上一個三千年又多了一倍，再入青燈的蓮子也早已離去回。當我覺得又過了三千年的時候，佛再問我：“又一個六千年了，痴兒，你可知，何為青蓮？何為青燈？”我再答：“為青蓮，為青燈，皆為虛無縹緲！”佛依然不語…… 我已不再去注意那青蓮和青燈了，只知道我是一粒燃燒的蓮子，在忘憂河上流淌了不知多少個千年，佛問：“自你入青燈，你覺得過了多少個千年？” “不知道，我覺得一切只是瞬間。” “痴兒，自你入青燈，已過了六個三千年。第一個三千年，你聽到什麼？看到什麼？感覺到什麼？” “梵歌，青蓮和青燈，忘憂河！” “第二個三千年和第三個三千年呢？” “青蓮和青燈，忘憂河！” “那麼，第四個，第五個和第六個三千年呢？” “忘憂河！” 佛頓了一會，問：“你有什麼請求嗎？” 我看着自己燃燒得晶瑩剔透的身體說：“我請求入忘憂河！” 佛笑了，推倒青燈，蓮子滾落，掉入忘憂河，沾水剎那，化為一縷煙燼…… 寫下如斯文字，連自己都不大懂，它到底有什麼寓意，只是隱約希望自己就是那化為煙燼的蓮子。 愛是虛無縹緲，我何苦為虛無而傷，為縹緲而苦，似乎所有人都是如此吧！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梵歌是什麼？梵歌也許就是浮華，酒色財氣，人生如浮夢，貪酒，貪色，貪財，貪氣，貪浮華，它也是過眼的煙雲，卻很誘人，捨棄它也很難，三千年道行顯然是不足以醒悟，須九千年吧！ 青蓮，青燈是什麼？或許就是一個字—情，情最傷人，傷心，傷神，傷力，傷身，情卻是最難放棄的，儘管情事實上什麼都不是，但是，九千年道行遠遠參不透其中的深意，那放棄它須一萬八千年吧！ 既然如此，浮華與情都已看透，唯一留下的忘憂河是什麼？忘憂河是水，沒有慾望與貪念，沒有情惱人的心弦，忘憂河就是絕情絕念。 人生為何？慾望，貪念與情皆與生俱來，人生為凡胎，自是入不了忘憂河，而入忘憂河惟有死亡，惟有化為煙燼的蓮子才入忘憂河。 忘憂河水洗心，是死亡凈化靈魂…… 佛之所以成佛，是源於佛可將人，梵歌，青蓮和青燈，忘憂河遊戲於手掌之間，佛用梵歌，青蓮和青燈，忘憂河引誘了人，又能讓人逐一的去放棄，最終又甘心的***亡。 佛就是佛，唯一笑得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