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報應的聽說

　　關於“報應”的聽說

　　報應這個詞有點兒迷信色彩。我一輩子不乍相信報應。

　　我經的事多，來往的人又多又廣泛，不可避免的會有個把應當遭到報應的人。特別是曾經禍害過我的人，我把不得上帝懲罰他，卻始終未能如願。到老了我就覺得，人不要以自己的好惡為標準，去判斷別人是好是壞。更不要企圖別人遭到什麽報應。上帝說不清人間的事，好人未必能得到好報哇！

　　我有一位同鄉老同學，上初中時我們在一個班，我倆又同時被保送進師範上學。那時候交通不便，學校離我們家六十里路，我兩結伴而行，一步一步走着去。三年下來，我倆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我是個直性子，他說他就喜歡我這號人。我笑着說，咱兩是臭氣相投啊。他很真誠的笑着點着頭。在我心中，他永遠是個好人。

　　一晃半個世紀過去了。後來我當了兵。再後來我被複員，安置在縣城工作，又在縣城安了家。所以我很少回家鄉去。偶而回去，來去匆匆，他家離我們村有好幾里路，顧不得去的。50年相隔，對他我還是老印象。我常打聽他，託人問候他。知道他在鄉村當教師，我就想着情況會很不錯的。我捎話說我那次回去了抽空去看他。

　　可是前不久聽家鄉一位熟人說他竟然死了。他才60多歲呀！熟人“嗨”的一聲，說死了就把福享了！我大瞪兩眼，問熟人咋說下這話？熟人苦苦地笑了一下，說他活得不如人，怪可憐的……

　　原來早些時候他老伴得癌症死了。他一直想續弦。有合適的，人家不願意，嫌他名聲不好；有看上他那份工資的，不嫌棄的，他卻不願意。他打獨身，戳鍋了灶的，一會生一會熟，飢一頓飽一頓的。

　　我奇怪，兒子呢？

　　啊，兒子竟然說他爸損了陰德！怕他爸的瞎瞎名聲殃及後代，早就分開過日子了。

　　我那同學是怎樣的損陰德了。

　　文革期間，他家被補劃為地主。破四舊立四新那會，紅衛兵扒了他家的祖墳。他爺爺的屍骨尚且完整。他為了表示和地主家庭劃清界限，照準爺爺的頭顱殼兒，一腳踩了下去……

　　我的心彷彿被啥蟄了一下，啊，老同學，你太越外了，村裡人咋能不詛咒你呢？

　　又據說老同學工作能力挺強，也非常認真，多次被評為模範教師；他為人處事也講究本分、和氣、禮讓，在學校和村子里人緣很不錯的。

　　老同學咋就遭到如此重的報應呢？

　　孔子有句話，說神鬼之事，吾也難明。顯然孔聖人是不信迷信的，但他也對一些社會雜說處於解說無奈，於是發出這樣的感嘆。我想我那位同學的所謂報應，應當解釋為人民群眾在是非曲直面前，對他的人性的一種判定。正如他兒子嫌他損了陰德一樣。鄉下人最記恨這種人，希望這種人遭到報應。偏偏天災人禍都讓老同學遇上了。

　　老同學其實還是個好人啊！願他在天之靈安然。

　　（2012年2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