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那霜一般的月

　　中秋，我更加懷戀霜一般的月。

　　丹桂飄香便是中秋的標誌。萬木霜天，天高氣爽，此時的月也似乎靚了許多。

　　大約二十多年前，我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便在租住的三間平房棲身了。房子雖矮，但窗戶近乎落地，如霜的月常常悄然飄灑在床頭，窗檯和角角落落。霜一般的月給這個素淡的小屋平添了許多的溫馨。我在那裡生子，他們長大之後皮膚細白，房東說是霜一般的月給的光澤，我便微微一笑。後來我索性把窗帘拿掉，讓如霜的月盡情地光臨這素淡的小屋。妻子也常說，你為何如此戀月，大約是在月圓之時出生的緣故吧。月光每每進入小屋，“夜半鐘聲到客船”的意境就會油然而生，便會領悟到江夜、漁火以及那飄渺的歌聲所帶來的一絲絲寂寞和惆悵。在那靜靜的夜，如霜的月總會攜着我的靈魂進入一個復活和升騰的空間，讓我回首那零碎的往事，遙望那不可測的未來。這意境大約是最能凈化靈魂的，使靈魂像霜月一般的自在、平和、純正。

　　然而，如霜一般的月與神秘大海的契和更是一種絕妙的境遇。那年中秋剛過，我帶宣傳戰線的同志在南戴河辦講習班，常常沉浸在海月一體的意境之中，在海風、濤聲、明月的陪伴下度過了許多美妙的夜晚。真正認識如霜的明月大約就是在那個時辰的。海上的月格外的溫柔，溫柔得足以讓你戀惜；海上的月格外的白，白的讓人心碎。海月渾然一體，月下的海是如此的深情，深情得使生命多了許多血肉；海上的月如此的嫵媚，嫵媚得讓你飽含着淚水。你回首灘面上留下的一串串深深的腳窩裡，也都灑滿了霜一般的月。此時，置身於明月與大海懷抱的人也許都會得到一種領悟：天有陰晴，月有圓缺。人都不要把順境和逆境看的太重，看重了豈不大喜大悲么！中秋的海岸遊人稀少，海風忽有絲絲涼意，讓人的思緒像月光一樣灑在軟軟的海灘上，然後便在紊亂的思緒中理出一條通往順境的路，這路或許長或許短。我時常想，大海、明月、思緒能水乳交融，讓思緒能染上月的光澤的時光，大約不會太多吧。有時，霜一般的月，會讓原本熟悉的事物變得陌生起來。大約是在過去很久的一個夜晚，傳來老父病重的消息，那時通訊和交通非常不便，當我騎車到了生我養我的莊子，似乎感到一股清冷，真是“中天明月光，村莊滿是霜”。村后的青山，眼前的沃野，還有村邊的牛棚，全脫胎於霜的世界。我踩着灑在地上的月，匆匆趕到生命垂危的老父親的床頭時，霜月清冷得讓人不知所措。

　　送別了老父親后我常常感嘆：故鄉的月光會白得讓人憂傷，這憂傷往往可帶你去親歷一段無奈的生離死別，於是你會真切地感受到疼痛，懂得了哭泣，學會了珍惜，等你從霜一般的月光走出，面對那陽光時，才有了一絲苦澀的燦爛，讓你整理思緒，把該撿的撿起，把該丟的丟棄，讓心房永遠的純凈和簡單。你倘若能深情地親吻如霜的月，大約可以吸取其精華，進而升華為靈魂或者靈魂的詩章。你的生命就會因光澤而延續，因升華而使你的生命更加鮮活。

　　“霜一般的月”，我不知道我寫了些什麼，我對霜一般的月和她所孕育的意境無法去梳理的如此清晰。“此間有真意，欲辯已忘言”。我願在大海的懷抱中，去深情地擁抱霜一般的月。

　　(作者：子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