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回首,成長的故事

　　總想為我那即愛又痛的爺爺奶奶寫點什麼，但又怕太生澀的文筆描述不出那厚深的斑紋。怕以後沒時間，還是趁早留點什麼吧！

　　其實我一直都是怨他們的，特別是奶奶。絕不是出於叛逆，那麼小的年齡，誰會想到叛逆。奶奶很是要強，家中什麼事都是她說的算，比慈禧還獨政。有時我會把那種恨鐵不成鋼的憋屈轉移到爺爺身上，怪他不能壓制住奶奶的氣勢，任她發彪。奶奶她自負又自憐。總認為自己是對的就一定是對的，不管別人能否接受；總愛瞎操心又瞎擔心。心累煩躁了就又胡亂的發泄，身邊的人一個個的罵到，等我們安靜了，她又哭着傾訴自己的苦楚。說十幾歲就嫁過來，在這裡做牛做馬做了幾十年，飯捨不得吃，衣服捨不得穿，病了也不吃藥，整天的起早貪黑的做，整天的磨死了還要受你們的氣……哭着說完了，她就又繼續做她該做的事。那個時代的女人好像都這樣，把委屈藏在心裡然後梨花帶雨的哭出來，抹了把淚，一切又恢復正常。初聽時內心也在譴責自己，聽多了便也認了她這個命——苦命的人註定滿眼婆娑。

　　因小時候家中孩子多（姑爺家的表姐表哥也寄住在我們家，從五六歲起我們就踏上了留守的歲月）奶奶也註定了要操勞。每到星期天，就是滿滿兩桶的衣服等着她洗，因怕我們感冒，又加了幾件裹在身上，這要洗的就又多了。太熱了我會喊熱要脫一件，她朝我一瞪然後狠一句，又把我弄安靜了。她洗衣服總愛強行的帶上我，讓我也幫着漂清衣服。周圍的人就會對着奶奶說我怎麼怎麼乖巧，如何如何孝順，有這麼好的一個孫子真是難得。看把她樂得，我反感這虛與委蛇的稱讚。雖然在洗衣服的時候她沒多少怨言，但她在發脾氣的時候就會拿洗衣服的事來抖抖，說什麼大冬天的幾桶衣服，手凍得痛還要洗……總之她會一直說，沒完沒了。後來兩位姐姐長大了，也開始洗自己的衣服順帶幫我們這兩個弟弟洗。但奶奶還是要說自己多麼多麼辛苦，好像辛苦這回事得靠年長月累的說才能讓別人記得清楚。

　　其實最辛苦的，還是田畈里的活。我真懷疑自己是不是石頭裡蹦出來的，不然怎麼會一直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在地里摸打滾爬呢！放了學書包直接往田埂上一扔，就下田做事了。割油菜，插秧，抱谷，下種子……所有能做的農活我差不多一一嘗遍。有一次我因為貧血加上輕微中暑，在收稻子的時候頭暈倒下了。嚇得奶奶直喊爺爺救命，喊救命的時候我猛然一驚，一清醒又立馬站起來，又把她給嚇着了。我一直認為那是對她的一種懲罰。因為我是沒有雙休日的（記憶中除了下雨好像從未有過）他們不知道我有多麼的渴望和同伴們一起玩耍，哪怕是給我一點時間一點空間也是好的。可在我不懂反抗的年齡，童趣就被他們生生剝奪了。曾發誓要把以前沒玩過的東西再玩一便，可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小小的年紀總愛記住別人的好與壞的，但又有新的事物需要追求就又很快的忘記。可有些東西在嘮叨的日子裡盤旋久了會讓你無法磨滅。譬如玩水，奶奶是絕不允許我在塘邊玩水的，連釣魚她都會羅嗦幾句。看我站得太靠邊就會罵幾句。其實有時只是拿着根枝條圍在塘邊走幾圈，望着別人悠閑。我是真不想她隔着一個塘還在那兒大喊。夏天看到灣的人在水中游泳，撲通撲通的，她喊我我不答應，她就直接過來把我攆回家了，邊扯還邊勸我不要學那些。不學才怪，我們的小聰明她永遠也不會知道。到山上放牛，在比較隱蔽的池塘里偷偷玩水，在水邊吸氣潛水又潑水，那份歡樂，不經過一番拉扯，怎能如此的暢快。小聰明漏餡了，只是我納悶她怎麼會知道。一副面目猙獰的樣子，還帶着粗曠的聲音。即便是出於關心，這樣的訓斥，我也是接受不了的。但終於沒敢再進水，但我還是喜愛水的。

　　在樂趣匱乏的年代，總還是有些東西陪伴的。牛兒算是我動物朋友最鐵最仁心的一個，阿貓阿狗太過血腥。算算，我也放了十幾年的牛吧！我放牛是最鑽最巧的，會找些嫩且茂的草，把牛悄悄拉過去，唯恐別人跟來。有時牛兒不聽話，我卻是又急又氣又無奈，但絕不會對它發脾氣。時間久了，和什麼都會有感情的，特別是有靈性的動物。最享受的是它閉着眼我撫摸它的臉，然後又摸摸它的眼睛，這時它會把眼睛睜得大大的看着我，我也盯着它。不敢直視太久，怕它會猜穿我的心事。我摸它的時候它會用粗糙的舌頭舔我的手，又痛又癢的。動物是最令人放心的，只有你對不起它，它絕不會傷害你。每次看到奶奶拿着粗棍對牛兒又打又罵，我就心痛的在心裡勸牛兒聽話。又因為保護不了自己的寶貝而歉疚，那種痛，一直紮根在心底。後來牛染病了，奶奶就把牛給換了，我卻不能阻止，，突然的失去了寶貴的東西，心底的怨氣更重了。無法排遣只得執筆揮毫，在文字里尋求一絲安寧。

　　慢慢的才明白，不能對一些自以為很重要的東西太過於依賴。慢慢的不聽話，放假了不想回家，回家了也不想說話……還有大段大段的故事都演變成了銘心的事故。我一直想象有個像電視劇中那般慈祥的奶奶，是微笑着講故事，疼愛着喊乳名。這一比較，又覺得自己生得悲哀，一日日的在傷感中顛沛流離，冷漠了也淡忘了。再怎麼不想回家，看着別人都擰着包回；；家的時候，心還是會因為觸動而渴望回去的。

　　漫長的九天假，不知道又會把一個人變成怎樣。一塵不變的還是在廚房裡小小的桌子上吃飯，一如既往的還是我碗里兩個雞蛋，爺爺碗里一個，奶奶碗里沒有。我是極討厭這種為別人卻不顧別人是否心安的做法的，夾一個給她“一人一個公平點，我們也吃得舒心”她推辭着也接受了。“你晚上樓下睡，還可以看電視”“唉，他想樓上睡你就讓他上去睡，你又多事”我又是極頭痛這種事發生的，總為了我持不同的意見爭執，有時還會大吵起來，罪過啊！總覺得自己的多重性格是他們造成的，因為忤逆了誰也不好，所以只有多往幾個方面想。覺得幸福吧，這幸福又有點難以接受了。還是決定在樓上睡。靜立窗檯，不知哪兒又冒出那麼多思緒，飄飄渺渺的把我繞回過去，會想起很多事，當開始回憶的時候，就走得很遠了。奶奶還在為我整理床鋪，看她細心地把疊皺攤平，單角對齊。撫一遍再撫一遍。多吃點她做的飯吧，多聽些牢騷嘮叨吧，多做點事吧。以前也柔着心感觸過，看來有些東西得到了一定的時候才能番然清明，才能徹底的釋懷。這是機緣。

　　能為他們做的已經很少了，在大忙的時節，就遲點上學多幫他們放幾天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