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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然回首的一瞬間

手機:M版  分類:優美散文  編輯:得得9

  文/叢敏

  一

  當車子駛過那個岔路口,隨着人們一聲聲的“我們下去走走”。突然的,腦袋裡都是他的影像,將整個的人纏裹住了。然後就在似痛非痛的酸楚里,想:那陣子我可與他常到這兒散步。一直一直地走,一直一直地說,一直一直地到了那個5路車站的盡頭。那裡是海,我們相擁在那個最大的礁石上,聽風聽浪,仰望天上的雲朵,眺望遠處大馬路上的車來人往。那次回來的路上,他摘了一朵艷麗的薔薇插在我的髮髻,我幸福而憂傷地告訴他:我喜歡他知道我愛花兒,但不喜歡他摘花。我心痛那花,尤其是薔薇,總讓我想起柔弱女子的眼淚。他歪看着我笑,說,又多愁善感了。花兒就是花兒嗎。然後,就扯起我的手頂着風兒嬉笑着往回跑。我咯咯笑着說:別坐車了,就這樣跑吧,一直跑到我們兩個都喜歡的那家麵館,吃熱乎乎的手擀麵,就醬牛肉。我們就一路嬉笑着向前奔跑……怎麼會想起來了呢?是該想起來嗎?可是為什麼不覺得心痛,甚至留戀呢?當發現居然會想起他,想起他卻是一瞬間的劃過,似乎風兒輕輕掠過,似乎痊癒的舊傷口被不經意地撫摸了一下,一種怪怪的渴望洶湧而來。我是多麼盼着自己能伴着紛紛的淚雨抒情:這裡是我們常來的地方,這裡有我們愛的絲絲縷縷,我要牢牢銘記,然後,眼含悲戚,腮漾笑赧,一步一步沿着我們曾走過的路踱下去,不放過每一寸每一厘每一毫,還有他的音容笑貌……可是,我就是進入不到情境中,反自問:還能想起他啊,沒想到呢。更讓我詫異的,想起他卻這麼平靜,平靜得彷彿在看一極遠距離的畫幅,線條,光影,都是模糊的,沮喪地覺得委屈了自己的視線。但與他分手的時刻反清晰了。

  在最後的擁抱里,我大哭着說,“沒你的日子,我將和眼淚為伴。”他苦笑着說,“不會的,沒多久都過去了,瞬間的事情”。我瞪大了淚眼望着他,想,他這是在安撫我啊,怎麼會呢,我是那麼全身心地愛着啊。他越發地搖頭。苦笑。苦笑。搖頭。

  而今真是這樣了,確實是這樣了。我對他的愛,成了瞬間的事,我們的相識成了瞬間的事情了。我不得不佩服他的老辣了。一佩服中,卻恍然大悟:原來,他是抱着一顆清醒之心,來對我那赤膽忠心。所以我才愛的痛,愛的苦,愛的累,最後,不得不絕望地逃走。所以,我們的一切就被我當成了瞬間的事情忘記,彷彿在看一他人的風景。那麼,當初,看到我把他理智的選擇當成了愛的犧牲而痴痴地守護,想必他會得意地笑過。可是,我們分別時,他還是哭了,放聲地哭了。這樣想,突然感到我們都成了這場愛情鬧劇里的小丑。突然想哈哈笑了,尤其想起曾那麼地相信會和他一生一世地守候,而照顧孩童般地念他愛他,更想笑得打噴嚏。可是,最終還是沒笑出來,最終只是迎着初冬呼呼的寒風,平靜地走在了夥伴的隊伍里。

  二

  也記得那個深秋的傍晚,兒子突然來了電話。告訴我放心,他很好。上次只是他心裡悶,和我發發牢騷。他要刻苦地學習。老師們都說他是浪子回頭。他就是不信了,挺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會被課本的那點知識打垮了呢。

  “哦”了幾聲,掛了電話。趕緊拍了拍腦袋,知道不是在夢裡,一個星期前傍晚的一幕又上演了。那天兒子突然來了電話,說他受不了那裡的環境,不讀書了,要打工去。按撫了幾句,見不湊效,只得掛了電話。兒子再打也不接了。淚眼汪汪地想這個孩子的自控能力真低能,如此地浮躁,怕是會被這個社會淘汰了。傷心得一個晚上沒有睡,左想一個對策,右想一個辦法,似乎大難已經臨頭了,連最壞的結局都想到了。可是,正要去見兒子時,兒子卻來了電話,告訴我他想通了。

  那時兒子正值青春期,很情緒化。兒子一時的衝動,卻讓我如臨大敵。不久后,兒子又告訴我他要發憤刻苦,我該不該也要來個狂喜呢?望子成龍的本願,不喜似乎不符情理,但終於我還是清醒:或許也應把其當成兒子的一場心血來潮。隨他去吧,成長中,情緒化的波動正常,犯錯誤也難免,何況,犯錯誤也是教育,不必再一驚一咋地折磨自己了。兒子情緒化,我可得穩定化啊。這樣想,放下電話后,我就什麼事情沒發生似的,靜靜地削蘋果,潛心地看電視。吃着吃着,看着看着,不自禁中又回到了上次接到兒子要不讀書的電話里去了,那次居然悲憤,慌張得把最愛的電視節目也屏蔽了,坐在黑暗裡哭泣……想着想着突然想笑了。然而,又覺得不必笑了,你也是在和兒子一起成長呢,可是,還是忍不住地笑了。

  三

  一日午後,行走在校園裡,視線里是兩個正在背詩詞的女生,看她們的陶醉,就知道不是在背功課里指定的詩詞。慢慢走近瞧,果然,她們在背黛玉的《葬花吟》。那麼投入,好長的詩,卻背得如此地熟,聲情並茂,含悲帶凄,儼然化做了詩的悲魂入股入髓。她們的陶醉,突然讓我想起自己在這個年齡時,聽高一年級的一女生背陸遊和唐婉的《釵頭鳳》的情形。

  那個長得很大眾,學習成績不大好,也不十分喜歡語文的女生,一有了閑暇,就情深深,意切切地背起了《釵頭鳳》,尤其是她誦背“錯,錯,錯”“莫,莫,莫”“瞞,瞞,瞞”“難,難,難”時,滿腔子悲戚,一聲聲泣血泣淚,讓我流連而不忍離去,並覺得她成了心目里最美麗的女生。雖然她一直也沒給我講有關這首詞衍生的愛恨,但我還是理解了,這是一個關於男女私情的文字,更覺得此詞美妙異常,更賞識,傾慕這個學姐。感覺她把我隱藏在心底里的閑愁給一絲絲地抽出了,理勻溜了,扯平了后,又舞動飛揚了起來。因為她的誦背,喚醒了我一雖遙遠,但貼切的夢境。這個夢境是什麼,又莫名其妙了。可是學着她的樣子,背那表達婉約情素的詩詞,卻是我嚮往的了。演變到後來,我也是每個午後,手把詩箋,頌着李清照,李煜,晏殊,周邦彥……在那個獨上高樓強說愁的懷春時節里,這些美麗的情詩情詞,讓我的滿懷愁緒有了着處。那是個即使是有了陰雨密布,但也可以幻想出金色太陽和金黃月亮的時節啊。現在,這兩個女生,正處在這樣的時節里,她們正在用詩詞來飛揚自己的美麗呢。在她們的誦讀里,正有一個當年的我在復活。把要燃得旺旺的情素,用詩詞過濾成美麗的嚮往和嘆息,真是美。為此,這個午後愈加的愜意。可是在一轉頭間,其中是我學生的女生瞥見了我,她們不僅終止了誦背,還頭也不回地跑開了。如斯,我又想起了不久前對那個女生的呵斥。

  那天,無意間在她的作業本里發現了一首她寫的藏頭“情詩”,十分憂慮地提醒她:學業第一,不能分心。她搖搖頭,又點點頭。然後是大顆大顆的淚珠兒滾落。

  “老師,你誤會了,不是像你想的那樣!”儘管她的同伴來為她開脫,我還是不以為然。證據確鑿嗎。從此,她見了我就躲,即使上課也不看我。

  那麼……那麼說,她也是如誦背《葬花吟》般,只是為自己這個多雨的時節尋個下雨處,才有了那藏頭“情詩”的誕生?真是那樣,我可大錯了。去找她解釋,告訴她自己也打此時過,所以理解了她?不,還是和她一起誦背《葬花吟》吧,或把自己當年聽誦《釵頭鳳》的感受說與她好了。但一想起自己很難再找回當年聽頌背的嚮往,人就凄凄悲悲的,又一想她聽了我有內容而少情懷的誦背會吃驚尷尬的表情,忽然間想哈哈哈笑了,但笑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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