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媽媽回家(四)

　　（四）

　　大約又跑了5、6分鐘，車轉過一個小山樑，老遠就能看見姐姐家的燈亮着，以及門前空地上煨的那一堆火。當靈車穩穩地停在離火堆不遠的路上時，姐姐等人立即圍了上來。我和姐夫、弟弟等人將母親從車上抬了下來，放在地上。接着又把拉的其他東西也卸下來，眾人幫忙先把東西搬到姐姐家去，待天亮后再朝山上搬。

　　這時候，藝人（陰陽先生）走到母親身邊，嘴裡一邊念念有詞，一邊用手比畫了幾下，然後把事先準備好的引魂雞提在手上，並把公雞冠子弄出血滴在紙上，再從雞身上拔下幾根毛，沾點雞血后也放在紙上，口中繼續念了一會。我們姐弟幾個都圍着母親跪在地上燒紙燒香磕頭，且哭成了淚人。幾個親戚勸了一會，我們起來燃放了幾圓鞭炮。接着，我們把司機的運費給付了，讓司機在姐姐家休息到天亮之後再走，可司機堅持要走，我們也不再挽留，他就獨自開着車返回漢中去了，弟弟也先回山上去收拾停放母親的屋子了。

　　因為回來的太晚，已是凌晨三點多了，許多幫忙的都沒有來，或者來了一次等了很久又回去了，剩下的只有三、四個親戚。從山下到山上老家還有1000多米的路，而且伸手不見五指，路又崎嶇不平，屬羊腸小道。但無論如何，我和姐姐、姐夫就是爬也把母親背回家去。

　　一開始有百十米遠的平路，抱引魂雞的人前面走，我和姐夫一前一後地抬着母親走在中間，其他的人在後面打着手電筒給我們照明。上山的時候，路又陡又窄，電筒又不亮，母親又重，大概有一百二、三十斤，抬上很吃力。

　　我們決定背着母親回家。先由我來背。因為時間長了，母親的身體已經僵硬了不好背，其他人要在後面扶着。我背着母親，氣喘吁吁地走了不到30米遠，累的我滿頭大汗，眼冒金花，手困的沒一點力了。這時，姐夫趕緊來換我，我又在後面扶着。他又背了有40多米，我又換他。這樣大概走了有一半的路程，姐姐看我和姐夫都累癱了，她要來背。

　　我們坐在半山上休息了約20分鐘，姐姐背着母親出發了。姐姐是我們姐弟幾個當中吃虧最大的一個。自從父親三十二歲時得了重病之後，因為家中缺勞力，當時剛念小學三年級的姐姐不得不輟學回家幫母親料理家務、參加勞動掙工分等。雖然我和兩個弟弟也受了些苦，但比起姐姐來小多了。尤其是我，一直在大樹下面乘涼……

　　別看姐姐的個頭沒有我高，又比我瘦小，可她力氣比我大多了。她背着母親走了好遠，我們勸她休息一會兒讓我們來背，可她好象沒有聽見似的，只顧背着母親朝前走。大概走了七、八十米遠，姐夫又輪換。後來，我們幾個實在沒有一點力氣了，親戚們又幫忙抬着母親慢慢向前走。就這樣抬抬背背、走走歇歇，1000多米的山路用了近一個小時。

　　4點多鐘終於到家了，我們把母親平放在大門外屋檐下的一個門板上。年邁的父親流着淚走了過來，大家安慰了他幾句，可他還是哭個不停。說實話，其實父親生活的也不容易，他的身體一直不好，但還得幹些輕點的活。到後來，雖然他的身體漸漸好了起來，但智力明顯下降了許多。三十多年來，家裡家外的事一直都由母親操勞。

　　由於天冷，父親立即在院壩當中生了一大堆火，幾個親戚圍過去烤火。藝人一手提着那隻引魂雞，一手又開始在門裡門外比畫著。過了一會，他吩咐我們弟兄中一人要把母親反背進屋內，放在堂屋中間的門板上。因為母親是在外面去世的，按照有關風俗必須這樣做。我是長子，個子又高，所以該由我來背了。

　　面對堂屋，我彎着腰站在大門外，大家把母親背對我面朝外放在我身上，兩人在旁邊扶着，一人還打着一把黑傘遮在頭上。我背着母親，艱難地邁過門檻，慢慢地向堂屋中間走去，在大家的扶持下，將母親平放在堂屋中間的門板上。我們姐弟幾個帶上長長的孝帕跪在地上給母親磕頭燒紙燒香，又哭成了淚人。接着，又在門外燃放了些鞭炮。

　　我們姐弟幾個在一起簡單地商量了如何辦理喪事的問題之後，又淚汪汪地跪在地上，望着靜靜地躺在木板上已睡著了的母親，不停地給她燒紙燒香，好想讓她立即活過來……

　　早上6點多，老婆和小舅子拉的棺材也到了山下的公路上，他們電話通知我們下去人朝回搬，可天還沒有亮，幫忙的還沒有來，我們商量之後讓他們先卸在公路邊上，等天亮后幫忙的人來了再朝回搬。隨後，我讓老婆和小舅子等人又返回集市上去買菜買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