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媽媽回家(二)

　　（二）

　　掛了電話，我腦子一下蒙了。我心裡不斷地責怪家中的大弟弟，怎麼那麼不小心！因為受“5。12”大地震的影響，我們家的老房子的牆被震了許多裂縫，瓦也被震碎了很多，但經過維修后還可以居住。再說，我們姐弟四人都成了家有了房子——我在外面工作也買了房，姐姐家也山下重修了三間磚房，大弟把房搬到了一條小街上，幺弟在四川安了家，平時在老房子里住的只有父母。按照當時的政策，在震後房屋受損搬遷或在原址重修均可以享受災后建房補助，即每戶補助3萬元，但前提條件是必須把原來的房子徹底拆了。我大弟也享受了這一優惠政策，他先拿了2萬元，還有1萬被村上卡着不給，非要讓把原來的舊房子拆了再給。沒有辦法，去年夏天我大弟只好把他那兩件拆了。雖然經過一個雨季，但大部分牆還立在那沒倒掉。去年過年我回去時還特別叮囑了他一番，拆牆時一定要注意安全，沒想到還是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故。

　　我在車上一連給大弟打了幾個電話，都是在通話中。我本想下車留在漢中等待，但又不知道具體情況，不知道他到底把母親拉到哪家醫院治療。在得不到任何消息的情況下，我只有繼續往回趕。心想，他最好能把母親拉到縣醫院來，因為在那可以找熟人幫忙，再說離家近也好照顧。

　　就這樣，我坐上車上心神不寧，焦急萬分，心裡總想着母親到底是怎麼被砸傷的，她受傷后究竟怎麼樣了，叫了救護車沒有，又到哪裡去治療。好不容易熬了一個小時，再有40分鐘就要到家了，我終於把電話打通了。

　　我劈頭就問大弟，你到底是怎麼弄的？究竟把媽拉到哪裡去治？帶了多少錢？他帶着哭腔說，媽傷的很嚴重，有可能癱瘓，現在正往漢中市醫院趕……這時，我聽見母親在車上痛苦的叫聲……我的眼淚頓時就出來了。我繼續責怪弟弟，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必須想辦法把媽給治好！

　　還沒等我把話說完，他就掛了，氣的我咬牙切齒。因為快到家了，坐的又是高速，半路不停車。即使停了，也不好找車返回。我索性坐回了家。

　　一回到家裡，我就將母親受傷的事簡單地告訴老婆，並表示馬上要趕到漢中去。接着，我又給大弟弟打電話，問現在走到哪裡了。他說還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並讓我準備點錢明早一早送去。我又責怪了他幾句，還在電話里再次清晰地聽見母親痛苦的叫聲，也是最後一次聽到母親的聲音。

　　我太笨了，簡直笨到了極點——完全已被惱怒佔據了整個腦子！我只顧在那使勁地批評大弟的不是，而沒想到事情的嚴重性，沒想到讓弟弟把電話交給母親，我安慰她幾句！

　　我癱坐在沙發上，心裡想着母親辛苦了大半輩子，竟然遭此厄運，將來癱瘓了可咋辦？她現在心裡一定難受極了！

　　這時，老婆下了碗醋湯麵端來讓我吃，儘管我一天才吃了點餅乾肚子很餓，但此時此刻哪裡還有什麼心思吃下去？我想的是怎麼儘快取到錢之後，或到別人那去借點，並立即和老婆趕到漢中去看一下母親。雖然我辦了一個卡，但卡上只有幾百元，此時向別人也不好借，必須在明天早上銀行上班之後快速把一張沒有到期的那一萬元存票取出來。

　　此時此刻，電話一個接着一個：幺弟剛打完電話，姐姐、侄女也給我打來電話說當時的具體情況……我又不斷向大弟打電話問到了沒有？快到了，還有半個小時，還有10分鐘，馬上到了，已經到了，下車、入院、挂號、登記住院、交費、檢查、拍片、輸液……一切都在緊張有序地進行着。這是，大弟弟還樂觀地向我彙報：雖然經檢查媽的盆骨骨折了，內臟多處也受傷了，但她的精神比先前好多了！

　　可我們哪裡知道，這竟然是迴光返照！大概在晚上9點左右，母親因為口渴喝了半杯子水后就再次進入了深度昏迷！大弟弟哭着立即將這一情況彙報給我，並讓我立即趕過去見母親！我叮囑他趕緊找醫生搶救！我馬上趕到漢中來！

　　此時我的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全身都在不停地發抖，腿也軟了，心裡不停地說：媽，您千萬不能走，您一定要堅持住！老天一定要保佑母親平安度過難關！

　　因為天已經完全黑了，而且還下着小雨。估計不好租車，我便立即給單位主要領導打了個電話，想讓單位用車把我送到漢中。因為是周末，一連打了幾次都沒有打通。又給副職打，也是關機。我只好與老婆趕緊下樓到街上去打的。

　　我們在街上轉了一會，沒有找到合適的出租車。我急的團團轉。大概9點40左右，姐夫給我打來電話說，經過近一小時的搶救，母親因失血過多不幸去世了，醫院讓把人拉走！我說，醫院為什麼不給媽輸血呢？他告訴我，因為母親失血過多，從她身上根本抽不出一滴血來用於化驗血型！

　　此刻，我的淚水已完全模糊了我的雙眼！媽媽呀，您連飯都沒吃一口，為什麼這麼快就走了？您為什麼不等我們來看您一眼說一句話？您辛苦了大半輩子，現在條件好了，可您卻走了！老天為什麼這樣對您？

　　又過了10多分鐘，終於等到了一輛出租車，司機是個女的。我說我有急事，讓她去一趟漢中。她說這麼晚了，天又在下雨，她不想去。我勸了一會，她也不再堅持，只是說去的話要比平時多100元，即要出400元。我說錢不是問題，只要快點把我們送到漢中就行了。於是，我們就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