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河的早晨

　　當東方發白的時候，柳家河醒了。四面環山的輪廓漸漸清晰。這時，已不是萬籟俱靜的時候，因為小河的流水聲在黎明的夜空里窸窸窣窣，時隱時現，此起彼伏——這是世界唯一的聲音！這聲音，如夢如幻，如竊竊私語，如低聲傾訴，孤獨極了，親切極了！

　　東面山上的山喳叫了，西面山上的山喳隨之應和，緊接着他們鳴叫着倆山齊飛想，相互竄門，算是起床后的運動和今天的第一次交流活動；畫眉也不甘示后，唧唧咕咕陰陽頓挫，如少女銀鈴般的笑聲，有小河淌水的歡暢輕快之感，叫人聽了，年輕了許多，似乎又回到了那個無憂的少年時代；“今——擔水去”這傢伙應是最勤勞的夥計，已在為全天的出尋遊獵作準備。它雖勞碌，但也是默默無聞，未乾先宣傳，邊干邊宣傳，邊干邊標榜，倒也算是與時俱進，受了苦賣了力，你不說，誰知道？最叫人回味的是那杜鵑鳥，算是個歷史遺物，它的幾聲長鳴，會把你帶入早已過去的那個豆蔻年華生機勃發的季節。是啊！山花盛開的暮春，滿山票兒熟透的時節已流逝，那個清純的瞬間還會有，只是要等到來年！

　　天空由灰變白，遠山由黑變綠，薄薄的霧紗漸漸隱去，群鳥騰飛，百家爭鳴，生機盎然，沉睡的心開始跳動！鳥兒之間並不陌生，也不需要陌生，清早起來相互問候，交流快意，本能探討，沒有繁多的禮節和主觀創製的過場，也沒有利益糾紛和森嚴等級。大概是因為它們認為自己都是生活在一個山水間，一片大森林的緣故罷！

　　暮色完全退去，藍天如洗，碧山如玉。牛兒高亢直叫，八十多歲的老人邁着矯健的步伐走在老牛的前頭，領着一隻牛隊沿着彎彎的小河走進石門，瞬間消失得無蹤無影。不過他們走進的不是時空隧道，而是一條亘古的絕壁棧道。“石門次第過，壁棧連雲天。蜀道伸枝處，古穴換新顏。”正是這裡的寫照。

　　高峻的山頭上有了一抹明亮的陽光，青瓦房上的炊煙裊裊升起，長長地盤旋纏繞在山間，繪成變化無窮的圖案；罐罐茶的香氣淡淡溢出，着實讓蹦跳的小狗垂涎三尺。這味兒很快就與森林和翠竹的清香融為一體，沁人心脾。不禁使你舒展腰身，大吸長呼，吸盡天地之靈氣，采盡宇宙之精華……隨着小兒一聲高叫，頓時，雞犬相聞，千鳥齊叫，萬蟬齊鳴，前奏后的大合唱開始了，這古老而原始的自然大合唱，掀開了大山裡夏日炙熱的一天。

　　這畫面，是永遠新鮮而純潔的重複；這聲音，是祥和的心律在昭示着永不停息的生命。柳家河的早晨，是快樂而又祥和的早晨；柳家河的早晨，是純凈而悠遠的早晨！

　　黃學軍（09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