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的牽牛花

　　到處在修路，到處是灰塵。樹榦越發顯得蒼老，灌木叢也早已蒙上一層厚厚的灰塵，行人掩面而過，卻掩不住滿面塵灰。按理說，灰塵從路面揚起，路面應該整潔些。錯，車輪輾過，就是黑龍騰起。路面陷下去更是堆積灰塵，越陷，越噴射灰塵。在這個昏暗的世界里，沒有誰能倖免。

　　這幾天，秋高氣爽，唯一討厭的就是這灰塵。我想，路兩邊有沒有一點亮色？

　　喲，還真有，灰暗中，一朵潔白的花突顯高雅。她是那樣小，在掛滿塵土的灌木叢中，伸出一點小小的白，又是那樣的潔白，似出水芙蓉，又似黑夜裡的手電筒。這麼大的陽光，誰注意她呢？她又要誰注意呢？有陽光就應該燦爛，有生命的衝動就應該奔放。我走近些，飛入鼻子的是粉塵，我真耽心花朵長出來，要抖落多少塵土，該不會嗆着我吧。還好，她在靜靜地開放，笑迎燦爛的陽光，根本沒注意到我這個不速之客，根本沒注意這個渾濁的世界。是呀，就該燦爛在自己的季節，錯過了太陽，月亮有什麼用；錯過了月亮，星星只能是個安慰；錯過了燦爛的季節，只能伴着清風明月腐爛。

　　你猜秋天的小白花是什麼花？她有幾個花瓣？

　　喲，長在路過，形似喇叭，卻又那麼小，那麼白，還有點頑皮————中秋之時我才出世。不用多說，是牽牛花。帶點野性，帶點倔強，卻本色素雅。沒有艷色，沒有濃香，沒有甜蜜。有的只是灰暗中的一點白，一個自我。沒人養，天養。沒土壤，路上長。

　　她有幾個瓣？她有5個瓣。正面看，似一朵小小的蓮花；側面看，是一個嗚嗚的喇叭。遠處看，是一個點；近處看，是一棵星。她就是牽牛花，閃亮在灰暗中，守候在深秋里，卑微在大路邊。不是她怪，是這外世界太奇怪；不是她多變，而是人善變。

　　我把她從頭看到腳，看到葉，看到莖，看到她的姊妹兄弟。幾個耷拉着腦袋，受不了這渾濁的空氣；幾個關閉了五角的心，且抵一抵這灰塵。所謂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所謂龍生九子，各不相同；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獨有這一朵，小小的牽牛花，似初生牛犢。

　　是，我讚美這一枝獨秀的牽牛花，卻感嘆覆巢之下，無一倖免。

　　只要燦爛在自己的季節，也不栓一生一世；沒有誰比誰更堅強。

　　且如路邊的牽牛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