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瘦又小的母親

　　??18歲之前，我一點都不喜歡母親，她生了我，卻不愛我，時常對我非打即罵。每每遭遇母親“厚待”時，我總會在心裡憤恨地想，她肯定不是我親媽，要不然，哪有母親對親生女兒這般咬牙切齒的狠。

　　??還記得那年冬天，我隨夥伴一起到河邊玩，一不小心跌入水裡，渾身濕透。凍得瑟瑟發抖的我不敢回家，藏在隔壁鄰居的後院里。傍晚將近，我聽到母親呼喊我的聲音由遠及近，這一聲聲都像釘鎚，重重的砸在我的心坎里。我又急又怕，終於忍不住哇哇哭起來。

　　??後果可想而知。母親把我從草叢后拎出來，用早已準備好的滕木條子狠狠抽我，那一陣陣刺骨的痛，讓多年後回想的我仍心有餘悸。

　　??母親的個子很小，又很瘦，可能是從小操勞所致。她是家裡的老大，還有三個弟弟，很小的時候就又當姐姐又當媽，帶着幾個弟弟上山砍柴，下地鋤草，還時不時采些野山藥換點零花錢。白髮蒼蒼的外婆經常撫着母親瘦弱的肩說，這裡，是幫我挑擔子壓彎的。外婆說的時候眼裡有淚，我知道她是對母親有愧疚。

　　??也許是早當家的緣故，母親的脾氣很暴躁，動不動就發火，有時甚至動粗。小時侯我對母親的打罵習以為常，很怕，但也無力反抗，所以做事情總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出了什麼差錯又招致她的怒火。

　　??多年後我離開家，慶幸終於可以擺脫母親的魔爪，在學校我過得很輕鬆，沒有了母親的束縛，我的心像脫韁的野馬，越弛越遠。我很少給母親打電話，甚至很少記起她，如果不是父親的一封來信，我會對母親的所有情況一無所知。

　　??父親說，你媽前些天換了份工作，給我們單位的食堂做飯，每天都起得很早。其實她有很重的胃病，很多年了她一直不讓我說，又不肯花錢去治。孩子，你已經長大了，不該再怨恨你媽媽，她是為了你好，雖然方法不對，可你應該明白她的用心。

　　??我的心在沉寂里一點點下陷，父親不會說謊，這麼多年他一直是個慈愛和善的父親，可母親為什麼要瞞着我，她是怕我擔心嗎，還是怕影響我學習？這麼多年她可是從沒告訴我她心裡的想法，即便連一絲外露的表示，她都沒有。

　　??那年春節我回到家，這是我出來兩年第一次回家。母親早早地做好飯等我。她的身影看起來很輕盈，臉上自始至終帶着抹不去的笑容，在飯桌上，她平生第一次舉起酒杯，平生第一次對我說，妮兒，過去幾年是我不對，我不該那樣粗暴地對你。希望你能原諒我。

　　??媽——，我哭喊着跑過去，緊緊地抱住母親，淚水像決堤的洪水一樣，恣意在臉上流淌。

　　（作者：頹廢小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