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太冷

　　午夜十一點，返程的列車行駛在空曠的郊外，它帶起的冷風呼嘯着，從玻窗的夾縫裡擠進來。

　　列車內，昏暗的燈光罩着水氣，氤氳在四周，車窗上凝滿了水花，在積聚中肆意流動，空氣里到處瀰漫著泡麵的味道，間或夾雜着汗漬與腳臭的氣味。乘客顯的極為嘈雜，聽不清他們在議論什麼，或許是因為列車太過吵鬧了。

　　我坐在臨門的座位上，身旁的好友早已三三兩兩的睡著了。夜太冷，單薄的短袖T恤已經禁不住冷風的侵蝕，索性我蜷縮在座位的角落裡，只難為了後背碩大的坐墊，被我周身卷裹在身上。列車的轟隆聲在繼續，似乎有加劇的趨勢，冷風吹來，愈加劇烈，隔壁熟睡的朋友也忍不住開始蠕動幾下，我只看着他有些心疼，卻無能為力。

　　自西安至濟南的列車似乎還有很久的路要走，只不過這次的返程，卻冷的極為露骨。我抬頭望一眼整個車廂，似乎大家都面臨了同樣的窘迫，然而在這其中也有人安靜着。後座的中年婦女已經熟睡了，難怪，她已穿起了秋裝，我只還戀戀看着她，心頭尤生一種嫉妒；車廂后尾處，兩個中年男人，一盤花生米，幾個西紅柿，便就着半瓶啤酒，或許此時他們的心已暖暖的了；我視線的近旁，又有三五個人極不情願的傾靠在椅背上“朦朧”起來，冷冷的車廂里，熟睡變的那麼遙遠；正面平坐着異性好友晶，她雙手合攏環抱着乳白色的水杯，杯內蒸騰着熱氣，我望着她的眼睛，朦朧的打開着，但她的睡意，卻是那麼濃烈，奈何，夜太冷……

　　是啊，夜太冷，一切都變得牽強，牽強到在這個本屬夏季的時節依賴上秋衣，迷醉上啤酒，強忍了困意。我忍不住站起身來，撥開過道里橫七豎八的肢體，冷風就這樣追趕着我，侵襲了後背，奪走了積蓄的溫暖。我望着這些個無奈的乘客，那些朦朧的睡眼，那些不自禁的微顫，那些合抱的雙手，夜太冷，冷了歸人的餘熱，也冷了敞亮的心扉。

　　細看時間，已是凌晨一點，我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披上坐墊。突然莫名的，肚子一陣陣疼的發緊，是因為剛剛喝了未煮沸的水，還是因為這太冷的夜，或者說是因為要離開了西安了嗎？一時間我無從得知了，這實在糟糕的氛圍。

　　手裡還捧着那本散文隨筆《咖啡涼了》，心想就看看書吧，轉移一下情緒，於是隨便翻開某頁，居然是《夜色》篇，讀後真是覺得太美，美到心坎兒里。然而當一切復歸現實，疼痛，冰冷，睏倦，孤寂，無奈都隱約襲來，而這一切又加劇某種悲情，我突然不知道為什麼，回歸的路那麼坎坷，坎坷到心都碎了，卻只覺得，夜太冷，真的太冷太冷了……

　　夜太冷，冷卻了將近的黎明，這孤寂的車廂並未因擁擠的人群而添加絲毫的生氣，乘客無奈的忍受着冷風的折磨，連同那些欲睡不能的困意，於是談論漸漸變得黯淡下來，直至無聲無息。我想要找一個人，一個可以和我聊天到天亮的人，可是我發現這並容易。冷冷的車廂里，現在只剩下我還沒有絲毫的睡意，我蜷縮着身子，盡量讓單薄的坐墊將我的每一寸皮膚遮擋起來，沒奈何還是有些隱隱的冰冷，卻發現思緒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強烈，強烈到無法控制。我閉上眼睛，倚靠在椅被上，任由思緒翻湧，回味着旅途的一切。

　　這麼靜悄悄的，我懷想着，游途的風景開始在眼中浮現，像放電影一樣。夜太冷，但並不那麼強烈了，而是讓我產生了某種幻覺，關於這游途的思緒，開始這麼流暢的涌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