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美人立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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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美人立傳
張博學
我無力為聖人代言,就為美人立傳。
《紅樓夢》中,大量的篇幅是為美人立傳的。金陵十二冊正冊副冊全是一個落魄的天才拜倒在美人的石榴裙下,為其樹碑立傳的。我“西施效顰”,也做個塗鴉式模仿。
古人用“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形容美人。其實,真正的美人如果不親眼見到,只靠形容和描寫是表達不出真實的美麗的。即使照相,有人上相,有人不上相,也照不出真實的風采。我這樣寫,是烘托一個絕代佳人的出場。那仍然是留在記憶中的在上山下鄉大潮中出現在河西走廊某建設兵團農場的美女。我為什麼要挖掘美女題材,描寫美女,有四個原因。一個是在我後來的生活中鮮見那樣的美女;第二是,當今社會,除了祖國的大好河山是美麗的,美女是美麗的,其餘一切幾乎都是醜陋的,就連現代的生物美女,在社會意義上也多是醜陋的,我對社會的整體墮落很絕望,所以用描寫美女的方式排遣痛苦;第三是我無力拯救社會,也無力批判和鞭打社會,也不敢或不願批判和鞭打社會,為了轉移社會痛苦,就把注意力拉回到過去見過的美女。現代美女的裸露和金錢權利對其靈魂的污染,她們已在很大程度失去美的價值,不值得歌頌;第四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喜歡美,所以挖掘美,歌頌美。這裡寫到的美女,就叫L吧,真實姓名的第一個字母,既“侵犯不到”她的肖像權,名譽權,姓名權,也給我留一點“心理隱私”。
L到底怎樣美?看過模特大賽吧?她的身高,身材就是你曾經見到的最美的模特的身高、身材。很惋惜,我看模特表演,遠處走過來,身材確實不錯,趕到一轉臉,來個面部的特寫鏡頭,卻讓人失望。而有些模特,臉型還不錯,體型又差了一點,或者體型、臉型都不錯,氣質又差了一點,總之不完美。L比較完美,那兒都好看,也許是電視和現實,遠距離和近距離的視覺差異,她讓人覺得格外美。可惜那個時候不興模特,批判資產階級情調,美不是無產階級的本質屬性,連種花養草都是資產階級生活方式,宣揚美肯定不合時宜。如果時空顛倒,讓L在90年代以後再年輕一回,她也有資格參加選美比賽,也許能拿個冠軍呢。在70年代,她的特大號照片陣列在省城一家最好的照相館的櫥窗里,路人都要駐足觀看,你應當能推測其美的程度。70年代左右,L調入營里的文藝宣傳隊,后又調入團里的文藝宣傳隊,接着被師部的文藝宣傳隊調走,接着去了省的歌舞團作演員,那決不是醜女所去的地方,你可以進一步推測其美的程度。遺憾的是,自從L去了歌舞團,我再也沒見過她美麗的身影。
那是在河西走廊風沙肆虐的戈壁灘上,這位美人和男人一起打機井,平田整地,拉肥料,挖渠道,割麥子,種蔬菜,摘西瓜,農場有什麼樣的農活,這位美人就干過什麼樣的農活,而且巾幗不讓鬚眉,不耍嬌氣,不顯金貴,幹得很好。這位美人雖美,身上散發的是泥土氣,青草氣,馬糞氣,而不是脂粉氣。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腿泥。戈壁灘上的風沙無情地摧殘着麗質的面龐,卻絲毫不損傷她美的形象。穿的是千篇一律普通衣服,透出的卻是超塵脫俗的美。她干農活的姿態像跳舞一樣優美,跳舞的姿態就可以畫上敦煌的飛天壁畫了。
我發現一個規律:越是美麗的女人越神態自然,不來絲毫的矯揉造作。她也特別自然,和你眼神的禮貌性接觸,和你三言兩語的禮節性對話,和你不說話時的“體態語言”,都顯得那樣的得體,不以美居高,不以美臨下,她美得擄人心魄。我和美人的所有接觸,就是見面時目光禮貌性對視一下,或者一個友善的表情,或者一個微笑,僅此而已,更多的是遠距離看她唱歌跳舞,看她勞作,看她一顰一笑,看她走路的姿態,她的一切的一切都具有審美和欣賞價值。1973年,我在師部門口碰到她,和她有幾句禮貌性的對話,及其簡單,不過是“你最近好嗎,情況怎麼樣”。然後找不到更多的交流語言,想不出應該說什麼。我們不可能打開話匣子,談政治、經濟、社會、文學、藝術等重大話題,也沒有可能談家長里短的話茬,更不可能表達對美的傾訴,一切都像一個傻子,一塊木頭,然後是無語狀態下的不得不道別。那是無奈的社會環境,無奈的生存條件,無奈的人生前景,命運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掌握在智力決定的人的能力因素,而是完全服從於體制和政治氣候,任何人對美的追求都是受到嚴酷環境制約的。當追憶往事的時候,仍然感覺無奈。唯一的收穫是通過回憶美來享受美,像保存古代遺存一樣記敘美,使美的信息不徹底消失在茫茫人海和飛速前進的時空隧道中。
美麗的姑娘,你在哪裡?經過30多年的人生風雨,你還像曾經的那樣漂亮嗎?我很傷感:一代美女消失了,一代美女又消失了,又一代美女消失了,怎樣殘酷的時空!一個美女建議我:你應當這樣說:一代美女成長起來了,一代美女又成長起來了,又一代美女成長起來了!精彩!這樣一改,對世界的看法樂觀了許多!
張博學,2003年8月於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