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巴力

　　忠犬巴力

　　我的父親是一位愛狗人士，在父親眼裡，狗一直是他最忠實的朋友，因為它們不像人那樣自私自利，也沒有人心中的險惡和複雜，它們只忠誠於自己的主人，對主人的命令絕對服從。父親與狗結緣已經二十餘年了。

　　在我映像里，父親養過很多隻狗。知名的，有德國牧羊犬、昆明犬、羅威納犬等。但在父親心裡，他還是最喜歡德國牧羊犬。因為，德牧器宇軒昂，肌肉結實，背脊筆直，身體雄健，姿態端莊美觀。這一種狗不僅服從性好，而且智商在犬類中也屬一流。巴力就是這樣的一隻德國牧羊犬，一隻讓父親念念不忘的犬。

　　父親第一次見到巴力，是在昆明馬街星期天的寵物交易市場里，在那裡有上千隻狗，其種類也足以讓人目不暇接。而只有一隻小德牧引起了父親的注意，只見它四肢粗壯，毛髮鮮亮，尤其是它那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直盯着父親，像是傳達一種莫名的信息，於是，父親就把那隻小德牧買回了家，並給其取名為巴力。（名字源於德語，有勇猛之王的意思。）

　　巴力來到家裡，很快就適應了這個新環境。在我的印象中，巴力很能吃，每天父親都會用一個很大的的盆子給巴力煮食，而每次巴力都會把盆子添得乾乾淨淨。日復一日，年過一年，巴力在父親的精心呵護下一天天的健康成長，最後長到了肩高75厘米，這在德牧系列中算是巨人的級別了，而最讓人稱讚的還是它那鮮艷的毛色，背是清一色的黑，黑的油量，黑的泛光，沒有一絲的雜毛，並且每一寸毛髮都好比那飄逸的長發一樣柔順，而四肢的毛色則是黃里泛紅，非常的惹眼，奔跑起來英姿煞爽，而且60的碼速度也從不掉隊。

　　隨着巴力的成熟，它成為了我家稱職的保衛，任何陌生人只要一接近，巴力就會發出警告的聲音，倘若陌生人侵入了它所看管的地盤，他便會連續的吠叫，來告知家人有陌生人的進入。不僅如此，父親還教會了它許多動作，剛開始教的是坐、卧、立、躺、定等一系列的簡單動作，只要是家裡的人對它發出動作的口令，它都會毫無差錯的做出來。隨着巴力對基礎動作的嫻熟掌握，父親逐漸教會了巴力鑽圈、跳障礙、上高台、匍匐、跳背、游泳、撲咬、守物、追蹤、穿花腿等科目。並着重把巴力培養成優秀的工作犬，首先是它很快就學會了買菜和倒垃圾，父親每當去集市買菜，巴力總是提着籃子，每當裝菜的時候它總會乖乖的放下籃子，然後等菜裝好了又提起來，而且它能夠把籃子里的菜看的好好的並運回家，如果裡面放着的是肉類，它也從不會吃。當父親去倒垃圾時，巴力也總是把家裡的垃圾桶提起來跟着人走到放置公共垃圾桶的街道邊，待人把垃圾倒入公共垃圾桶，它便又把自家的垃圾桶銜回家放回原處。另外，巴力還會抬凳子、鞋子等一切只要能銜取的東西。它的這一絕活引得了大家的關注，幾乎每一次父親和巴力一起去集市都有許多的觀賞者和好奇者，而且他們還時不時的讚歎幾句和投來羨慕的目光。巴力的第二個長處是尋找物品，無論是什麼東西，無論你把它藏在什麼地方，它都會找出來。每天下午，我們都會把巴力帶到一塊空曠的草地里，然後拿出身上隨身帶的一件物品，給它聞聞，然後藏得遠遠的，讓巴力去尋找，每一次巴力都能夠成功的找到。父親為了加大訓練的難度，竟然挖了個坑把東西埋在下面，巴力東嗅嗅，西聞聞，定出位置后，硬是把那塊土地撓開並把物品找了出來。但這還不算什麼，更絕的是，父親只要把東西往湖裡一扔，巴力就會一個箭步，不管有多高的坎，縱身一躍跳到湖裡，那跳水的姿態之美是在動物界很難看到的，他跳水的高度與跨度是我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並且找不到東西絕不上岸。巴力的第三個長處就是攀高，三米多高的大車，它都能一躍而上，只要它的前手能抓住，它都能跨越，它的攀高能力讓人嘆為觀止。

　　巴力不僅聰明，易訓，而且還非常的頑強和兇猛，在它小的時候，時常被附近的幾隻土狗欺負，巴力長大后，打敗了附近所有的狗。有一次，三隻成年土狗一起向巴力發起攻擊，但都被巴力逐個擊敗，從而附近的狗一見到巴力，都望風而逃。

　　巴力不僅頑強、兇猛，而且很忠誠和從不欺負弱小。只要父親叫它咬誰它就會沖誰吠叫，家裡也不例外。誰要是在父親面前指手劃腳和大聲喊叫它便會發出警告的吠叫。同時，巴力見到小孩子還會避讓，小狗咬它，它從不還擊，如果實在咬得厲害，它便會用前肢把小狗帶倒，然後揚場而去。

　　巴力的聰明、忠誠、和靈活漸漸的在小城傳開，接着一傳十十傳百，巴力成為了我們家鄉的寵物明星。一個深圳的摩托車製造商預花上萬元來買巴力，而被父親婉言謝絕了。還有一個販賣蘭花的老闆，預用一盆價值上萬的蘭花再外加薪金來換巴力，父親也沒有同意。那一刻起，我看出來了父親和巴力的感情已經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了，而巴力也只依然對父親熱情。就這樣巴力一直陪在父親的身邊，直到那一場噩夢般的屠殺運動開始。

　　2006年，一件事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遠離縣城三十多公里的一位女孩被一隻流浪狗咬傷，經過醫院多方面的搶救，最終沒能挽回女孩的性命。此事還未平息，狗傷人的事件又連續出現，經過縣防疫站認定，在縣城北面約三十公里的地方傳染上了狂犬病。於是，縣政府做出了一個決定，屠殺縣裡所有的狗，縣政府立即成立了打狗隊，公安局長擔任打狗隊長，全縣所有犬只一律格殺勿論，一場轟轟烈烈的打狗運動便開始了。

　　我清楚的記得，那時候縣裡總是有幾個詭異的身影，他們全副武裝，手持大木棍、鐵棒、鐵夾子，挨家挨戶的調查，凡是家裡有狗的，狗就會被人用鐵夾子夾住，然後當頭一棒，一隻狗哼唧幾聲，便倒在血泊之中。他們還用敲鑼、打鼓、吹口哨的方式，引起狗的吠叫，然後，找到狗並將其處死。打狗隊員們殺紅了眼，就連剛出生沒幾天的小狗也從不放過，無論是什麼狗、也無論有病無病、更無論狗的價值如何，只要是狗都得一律處死，這種“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走一個”的做法，讓人又回到了那血雨腥風的動亂年代。整天，縣裡都能聽到狗凄厲的哀嚎聲，但打狗運動依然還在繼續着，在縣城的一個屠宰場里，每天都有數以千計的狗在這裡赴死，有用刀直接剁了的，有用電棍電倒死的，還有直接扔到沸水鍋里燙死了。總之，只要是能處死狗的各種手段在這裡幾乎都全用上了。一些狗主人不忍心看到自己的狗殘忍的死去，他們大多會找一根電線杆，然後用一個繩子套住狗的脖子並把它吊起來，只見狗狗們吐着舌頭，四肢沒有節奏的亂舞，連哀嚎的機會都沒有，便斷了氣。主人們也只能目視着自家狗的離去，毫無辦法。全縣五萬五千隻狗在短短的一個月內便全部斃命，而絕大多數狗都是健康狗。

　　由於先前通知，凡是登記過的免疫犬都不打，巴力也是一隻免疫犬，父親以為巴力為此可以幸免於難了。但是，沒過幾天，政府又決定，免疫犬也不能留。於是，父親把巴力關在四樓，並教它不準出聲，巴力也很配合，一連逃過了打狗隊的幾次追查。但是，由於巴力的名聲太大，上到政府官員，下到平民百姓都知道巴力。上面向父親追查巴力，並且說明，公務員必須與公職掛勾，否則開除公職。第二天，父親一大早就餵飽了巴力，並把巴力拴在了四樓，預計下午將巴力交給打狗隊。中午，父親上到四樓，看到拴狗的鐵鏈斷了，他一驚，以為出事了，當他走近一看，巴力已經躺倒在四樓的陽台上，死了。經過父親的檢查，狗沒有中毒的痕迹，也沒有嘔吐物。而是掙斷了鐵鏈，自撞牆上而死的。

　　我聞訊后，也上了樓，只見巴力眼裡還有晶瑩的淚花。父親看到死去巴力，心情很沉重，我知道父親心情難受，但是也於事無補了。有很多人都勸父親把巴力的皮毛剝下來，留作紀念，可是父親卻不想，即便巴力只是一隻狗，也要給它如同普通人一樣的待遇。隨後，父親請了兩個人，將56公斤的巴力用三輪車運到了家鄉南山南側的一塊空地上，挖了一個墓，將它埋葬，在墓的周圍種滿了一片片的油菜花，還有一個小水潭，這或許是它最好的歸宿。

　　轉眼間八年過去了，父親陸陸續續的又養了很多隻狗，而每當一提起巴力，父親總會自豪的稱讚那是一隻傳奇般的狗。其實我知道，巴力一直都還存在着，它就藏在父親的心裡，永不磨滅。

　　張小翔

　　十一個工程文章

　　2013年2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