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新布鞋

　　我讀小學是上個世紀六十年代，那時國家百廢待興，物質極其匱乏，人們的生活還很貧困。能填飽肚子就很不錯了，穿着不是大家的追求！我這裡說一件事，你也許能“以一斑而見全貌”吧。

　　我們這些農村的孩子，在上學前很少有穿新鞋子的，大都是赤着腳丫子到處亂跑，說是“鐵腳板”真的不為過。我前面說過的，我的老家是山區，石子就不說了，就說那山上的有一種植物叫蒺藜的，硬硬的殼上長滿了小刺，我們也照樣赤着腳在長滿蒺藜的山澗小道上奔跑！你也許以為是吹牛，其實是真的。記得我在參加工作以後，一次我們去黃山旅遊，同行的十幾個人，只有三個爬上了天都峰，而唯一的一個赤着腳爬上去的就是我，那都是小時候練的基本功。

　　回過頭來再說鞋子。那時就是上學了，也很少有穿新鞋子的，能拾到哥哥姐姐們穿小了的就十分滿足了。到冬天，老人早就會給你織好了草鞋，留做嚓雪穿。草鞋的製作看似簡單，其實也很有講究的，也許人人會做，但要做得既耐穿又好看，甚至做出寫花樣來，那就不是太容易的了。苧麻撮繩打底另夾些碎布條就耐磨，作經的蘆葦花必須是經霜打過的才有韌性等等，都是經驗之談。我是看着奶奶織草鞋長大的。

　　記得是我剛上一年級的那年冬天，雪下得特別大，早晨起來開門，雪把門掩埋了大半截。天地一統，白皚皚的，彷彿整個世界只有雪了。學校離家很遠，平時要沿着一條山塹溝向上爬，翻過一架山樑，再穿過一片松林，越過圍溝，才能到達。現在雪把山塹溝淹沒了，我們只好在大同學的引領下，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前挪（這裡需要說明一下，那時上學是不興家長接送的，無論是多麼惡劣的天氣！你也許以為那時的家長太不盡人情了吧，那你就大錯而特錯了。而恰恰相反，正是他們給了我們這一代人的堅強，給了我們吃苦耐勞的精神和不怕困難的傳統）。一不小心，我就陷到了雪窟里。當大家把我拉出來時，草鞋就掉進去了。大家想了好多辦法，也沒能幫我把草鞋弄上來，萬般無奈，我也只好赤着腳去上學了。

　　我的班主任徐老師，看到我赤着腳，問清了情況，趕快把我帶到辦公室，用雪一遍又一遍地給我擦拭，然後又輕輕地給我按摩，直到我的腳不再麻木了為止。她說這時絕對是不能用熱水洗的，不然就會成凍傷的。後來，她又從家裡拿來了一雙新布鞋給我穿上（後來聽別的老師說，那雙新布鞋竟是徐老師的陪嫁鞋，她還沒有捨得穿過一次呢），才把我送回教室去上課。放學后，她又專門安排高年級的同學護送我回家。我那時還小，不太懂事，可能連一句“謝謝”的話也沒有跟老師說呢。後來我也當了老師，雖然沒有給我的學生送過鞋子，但是老師的那份愛心，我一直銘記着，並傳給了我的學生，傳給了我的兒女們，我也會繼續傳給我的孫輩們，直到永遠！

　　回到家，母親含着感激的淚水，仔細地把新鞋刷乾淨，第天親自送還給徐老師。老師說鞋子就送給孩子穿吧，母親懇切地說那可不行，這是你的嫁鞋，它會陪你們白頭到老的！也許是母親的話感動了上帝吧，我的徐老師現在身體健康，精神矍鑠。退休在家，享受着天倫之樂。

　　老師您好，學生給您問安了！願我的徐老師永遠健康快樂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