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已飛過

　　蝴蝶已飛過（一）

　　原創 ：葉飄

　　知道我認識你時多大嗎，小美說，很小的時候我就認識你了，我們還在一起做過遊戲，那時你還是個小屁孩跟在你兩個姐姐身後。

　　其實，那時小美比他還小，甚至還穿着開襠褲。他媽媽說，這麼大了還穿開襠褲。從次，她再也沒有穿過。

　　他驚訝不已，因為他記憶里，只有那個陽光燦爛的下午，還有那隻飛舞的蝴蝶。

　　他是不喜歡蝴蝶的，從小就不喜歡，那時候大人們總有一種說法，蝴蝶飛進嘴裡就會變成啞巴，於是便對蝴蝶產生了恐懼，不敢接近。

　　也曾經追逐過蝴蝶，在校園操場上，滿頭大汗地奔跑，其實蝴蝶是美麗的，凄美艷麗，美得讓人感覺一絲絲涼。

　　多年不見，小美還是小美，儘管早已為人婦亦為人母，儘管邂逅的是那麼偶然。二十幾年，他以為與小美會老不往來，他以為小美會與他的青春永遠定格在記憶里。

　　然而該來的，縱使是二十幾年的光陰也沒能阻擋住這一刻邂逅，縱然是沒有見面，他的心還是會怦然。

　　小美亦如蝴蝶，翩翩而至。

　　他問小美，蝴蝶，蝴蝶你飛了嗎？小美告訴他蝴蝶的翅膀早已滑落，他的心一緊，隱隱有了酸痛，相見不如懷念，二十幾年早已經不是青春時的少年，不用多說，他何嘗不是如此。

　　蝴蝶是小美的名字，這個名字只有他才可以叫，蝴蝶是屬於他的，可小美呢？

　　彼時的校園，他像一隻紅了眼的公牛，漫無目標又無處發泄，青春的荷爾蒙在體內洶湧澎湃，直到小美來到他面前。

　　那個陽光燦爛的下午，小美走進教室，輕輕地走到他身旁，輕得他甚至可以聽到自己心跳，於是，眼睛里便出現了一雙褪色的帆布運動鞋，一襲白色連衣裙，一雙楚楚動人的大眼睛，還有頭上兩隻辮子，那翠綠色頭結異常扎眼，亦如飛舞的蝴蝶。

　　窗外，樹上的知了懶散地鳴叫着，鼻子里漸漸飄來一絲淡淡花香，剎那間世界彷彿變了，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很多時候小美總是安靜地坐在那裡，柔柔地鎖着眉一副纖纖無助的樣子，怯怯的看着讓人心疼。為何會這樣憂傷，他問自己，迫切想知道答案。可是小美不會告訴他，她只會一個人在校園裡穿行，像一隻寂寞的蝴蝶。

　　他開始多愁善感起來，故意做着各種誇張動作吸引小美注意，想着一切可以和小美說話的借口。

　　體育課時，他的手絹總是丟在她身後，這樣她便可以追他，亦或是他可以抓住她，所有這些，只為那一刻親密的接觸。

　　每一天他都會早早走進教室，為的是小美走過他身邊，這樣他就可以聽到自己心跳，那一刻，腳步聲就是幸福。

　　當縹緲的眼神若隱若現地相遇，慌亂既是瞬間離開，砰砰地心跳掩飾不住欣喜，卻又只能強忍裝做平靜。

　　彼時，小美出現的地方就會有他注視的眼神，他多麼希望她背後也有雙眼睛，知道他在看她。但無論怎樣努力都是徒勞，在小美眼中，他彷彿從沒有存在一樣。

　　他喜歡上了小美，喜歡上這個弱弱的女孩，喜歡上她的安靜憂傷，還有她頭上的蝴蝶，可是他卻不敢說，他覺得喜歡一個人是不用說出來的，喜歡一個人，一定要把她藏在心底，最深 最深 最深的那個地方。

　　他會不會變成啞巴，但他寧願變成啞巴，少年時他便知道愁的滋味，從此，校園裡又多了一個默默填滿心思愛做夢的男孩。

　　喜歡本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可他的喜歡卻變成漫長，長得漫無邊際，亦如他的流年，一個人的喜歡究竟有多長？

　　蝴蝶已飛過（二）

　　原創 ：葉飄

　　其實，喜歡小美的不只他一個，班上的很多同學都喜歡，就像班上的女同學也喜歡他一樣。

　　亞寧說，段海陽，你喜歡小美什麼呢，她那麼清高，像個高高在上的公主，你又不是王子。亞寧說這話時酸溜溜的。

　　可他就是喜歡，喜歡難道還有理由嗎，就像亞寧喜歡他。

　　亞寧喜歡他，他知道，亞寧的媽媽小時候還抱過他，聽說兩家曾經定過娃娃親，所以亞寧從上學開始就纏着他，可他眼睛里只有小美，心裡更是裝不下任何人。

　　亞寧是妹妹，他希望有個妹妹，他管她叫“亞寧妹妹”，而每次他這麼叫她，亞寧都會揮舞着小拳頭輕輕地捶他的後背。

　　若干年後，亞寧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媽媽，手指上戴滿了大大的金戒，腕上掛着兩隻碩大的金鐲，看着讓人眩暈，她問海陽，你的公主呢。

　　海陽無語，彼時，他已經牽了另一個人的手。

　　於是，亞寧看他的眼神里便多了幾分怨恨。

　　段海陽，你的書可以借給我嗎？小美說這話時他手裡正拿着一本瓊瑤的〈窗外〉，那時瓊瑤阿姨風靡校園，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痴男少女。

　　這是小美第一次主動跟他說話，她漲紅臉看着他，原因竟是一本書，他不知所措地呆在那裡。

　　呦，我們的公主也看瓊瑤啊！亞寧在旁邊故意大聲地說，聲音異常刺耳。

　　我還沒有看完呢，他知道全班同學的目光都在看着他們，脫口而出拒絕，小美的臉漲得更紅，緊咬着嘴唇。

　　段海陽，我也想看，你先給我看唄！亞寧尖叫着把手伸到他面前。

　　段海陽，我們也都想看！同學們開始起鬨，說小美可能是喜歡段海陽，那時很少有女生跟男生說話，女生主動跟男生說話便是喜歡這個男生。

　　段海陽，別以為就你有，小美瞪着他說，片刻轉身離去，頭上翩翩蝴蝶揮之不散，段海陽瞬間就傻了。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倆成為班級的話題，像童話里的故事一樣流傳，誰喜歡誰，誰先主動，誰是王子誰是公主，可在他心裡公主跟王子本就應該在一起的，就像他與小美就該這樣。

　　她開始躲着他，即使走到碰頭也裝做看不見，很多時候她總是小心翼翼地繞道而行，她再也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既是有交織也是通過同學，這讓他整個學期都鬱悶不已。

　　秋天來了，葉落歸根，而他與小美卻咫尺天涯。

　　我留戀那段歲月，儘管它不那麼美好，我也有向它屈服過，但我確實留戀它，後來段海陽對亞寧說，即使現在我的心還是這樣，那裡有一扇門，關着一個人，留我慢慢咀嚼回憶。

　　段海陽你傻不傻呀，你就是一個大傻子！

　　新學期開始，亞寧居然和小美成了好朋友。這個沒心沒肺的丫頭，她說，段海陽，你跟小美你們倆沒戲，她說這話時嘴角還往上翹了翹。

　　他問為什麼，亞寧告訴他，你們倆一樣，都是那麼高傲的人，誰也不會為了誰放下自尊，小美說你目空一切，誰在你眼裡都是一樣，你只喜歡你自己。

　　其實他很想告訴小美，不是這樣的，他真不是這樣的人，在這之前他一直喜歡劉德華，香港的那個天王，可直到她出現，他原來才知道，那些過往的流年，無數個青蔥歲月，他一直是在等待一個人，而這個人，就是小美，他的高傲只是為了掩飾內心的自卑，他內心的卑微在她面前簡直不堪一擊。

　　蝴蝶已飛過（三）

　　原創 ：葉飄

　　那些曾帶給我的美好，那最美的光陰與心醉的回憶，那種刻骨纏繞銘心抉擇的日子，是誰也擦不掉的痕迹，我會感激那段時光，因為是它讓我成為一個有故事的人。

　　曾幾何時，他學習嚴重偏科，成績一路下滑，他開始逃學曠課，用一種最無助的方式躲避這沒有結局的暗戀，暗戀如一把鋒利的刀，割得他遍體鱗傷。他恨自己卻又控自不住，那些思念的時光，如一縷縷薄絲把他緊緊纏住，度日如年。

　　他越是逃避越無法逃避，因為小美總像影子一樣跟着他，他在校園騎着單車到處奔馳，腦子裡滿是蝴蝶飛舞。

　　亞寧與小美挽手向好，跟他卻若近若離，每次碰面時亞寧都會打招呼，嗨！段海陽，哪裡去！但卻謹此而已。

　　可他的眼睛只看着小美，如同小美望着他，倆人無語，彼此默默。

　　也許，小美對他是有感覺的，只是不知道怎麼回應，小美的心思似夜來香般，只有在半晚才會悄悄綻放，她對他是有好感的，一定是的，他想，女孩心思如此縝密，那應該本是一種矜持吧。

　　但他不會主動，因為他是段海陽，那個小美眼中，高傲自尊的段海陽。

　　無數次，他也想跟小美說出那四個字，但最終還是沒能，也許他還在等一個機會，等待一個能讓他有勇氣說出來的機會，可是這個機會再也沒有給他，有些事，錯過了，便不再。

　　還有一個學期就畢業，同學們都在各忙各的，沒有了流言蜚語，這讓他輕鬆很多，更多時候他在想怎樣接近小美，如何說出那句藏在心底的話，儘管它只有四個字，但卻重如千斤。

　　亞寧說，段海陽，我告訴你，我喜歡你，跟你沒有關係！這是我自己一個人的事，亞寧說這話時毅然決絕，這個丫頭簡直瘋掉了。

　　小美說，段海陽，你一定是我前世的仇人，今世來找我尋仇讓我還債，不然我們怎會如此薄涼，說這話時小美比蝴蝶更寂寞。

　　是的，他也這麼想，前世一定是惹了什麼孽緣，今生來用這種方式懲罰他。

　　那個下午與往日無樣。只是校園裡少了一個身影。曾幾何時，那熟悉的身影讓他內心狂亂，情何以堪。小美，小美不見了。

　　小美走了，同樣是在陽光明媚的下午，像蝴蝶飛過，沒有留下片影，但卻帶走了他的心。

　　亞寧說，小美已經轉學上了城裡的學校，本來手續早就辦好了，只是多留幾天，段海陽，讓我說你什麼好，你怎麼那麼不懂女孩子的心，主動一點你會死嗎？

　　他聽不到亞寧說的話，但亞寧曾經說的話卻應驗了，他心一下子就被掏得空蕩蕩的，

　　彼時你這樣，此時你依然如此，我們曾經用無言相互傷害，彼此傷痕纍纍，我也試過使勁全身力氣遺忘，但結局依然無奈，我不能不顧世俗眼光，所以只能跟你說再見。

　　段海陽，你有喜歡過我嗎？

　　這是小美留給他的話，看到最後，他眼淚唰一下流出來，瞬間滿面。

　　是的，我喜歡你，我是那麼 那麼喜歡你，我怎能不喜歡你呢，我所有的偽裝都是為了喜歡你，我所有的掩飾還是為了喜歡你，我是那麼 那麼 那麼地喜歡你！所有的喜歡，只是因為我卑微懦弱不敢說出口罷了。

　　此後，他與小美再無聯繫，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會想起。

　　彼時，亞寧已經是叱詫商場的女老闆，她的服裝生意做得不錯，行內小有名氣。

　　她曾經問段海陽，你未娶，我未嫁，考慮考慮我唄。

　　他說，亞寧妹妹，你是我最親的妹妹。

　　亞寧說，我不要做你妹妹，我要做就做你最愛的人！

　　但他心裡，亞寧只能是妹妹，小美才是他最愛的人，無人能替，可惜最愛的人離他最遠。

　　後來，亞寧嫁人並有了孩子，再後來亞寧出國，從此很少與他聯繫，只是過年的時候，有賀卡漂洋過海。

　　生活不會總如自己所願，它總是充滿你所需要面對的挑戰，過程也許很痛苦，但它會讓你成長，成長為如你所應該的那樣。

　　在那些過往日子裡，你是否也有過回憶，那麼，就讓我們彼此說聲珍重，珍惜少年時最美好的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