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守詩人野牛

　　堅守詩人野牛

　　老瀟子

　　野牛，是一位堅守者。

　　許多年過去了，許多與他同代的詩人選擇了放棄或背叛，有的淪落有的攀升；他卻選擇了固執，選擇了孤獨。厚厚詩集、累迭的手稿，既是他對冰封沉默的沉默思索，也是眾醉獨醒的一曲陽春白雪。他沿着既定方針，對社會對人生對藝術對詩歌，進行了一系列的理性思索與反動。儘管他還像行雲一樣，在南方或北方流浪着貧窮；儘管因他的行為怪誕，為世俗所不容，甚至使朋友變臉；然而，他一如既往；傲慢着，孤獨着，漂泊着，勤奮着……

　　武漢初識野牛。當時，他拿着大匝的小說稿，給酒桌上的朋友觀賞。我看了幾頁，騰雲駕霧不知所以然。便揶揄是論文小說，他漲紅臉發怒說我不懂欣賞不懂前衛不懂先鋒不懂弗洛伊德不懂薩特不懂卡夫卡還是什麼中文系的。我忙笑着恭維其實寫得好看不懂是水平有限你的小說是留給將來的啦。野牛頓時高興極了，時而手舞足蹈的朗誦其精彩片段，時而以極深奧的哲學概念和我探討起來；弄得我又雲里霧裡好幾遍，滿桌人瞠目結舌……

　　年輕野牛腳力好，踏遍祖國山山水水，訪遍遍地開花的武漢民間文學社團。他大肆宣揚野牛詩野牛哲學野牛思想，尋覓同道尋覓知音。惜乎同道常有，知音難求！

　　86年，陳振家（武漢著名活動家，原武鋼電大老師）開了個“《長江文藝》文學培訓班”，陳老師叫我們一幫人做編輯。第一天編務會，野牛坐我身後與一美女大談弗洛伊德，陳老師指着我這方向大聲斥責；我與他頂撞起來，說他太不給（野牛）面子；可野牛卻站起批評我太不尊重陳老師；氣得我說不出話，一腳踢翻椅子揚長而去。

　　過了幾個月“培訓班”結束了，陳老師找我合作別的活動。談起野牛，他笑說了二件怪事。第一件：野牛愛追美女學員，又愛盡揀些哲學之類扯淡；一天野牛在公汽站牌下，拉着一美女細聲細語、喋喋不休了好長時間。最後，美女不耐煩地說“野老師您說的東西太深奧了，我聽不懂呀！你還不如直接說你想搞我吧！再見！”轉身扭腰跑了，留下野牛一人楞了許久、許久……第二件：前天野牛很嚴肅地約他出去散步，一聲不吭，走了好久，好久；終於，野牛停下開口說話：“陳老師，原先我一直以為你有抱負有理想的人，現在發現你不是的，辦培訓班只是為了賺錢；你太讓我失望了；我今天就和你斷交！”說完轉身走了，扔下陳老師一人發獃。

　　其實，野牛是率真的野牛。

　　野牛和大多詩人一樣，大多喜歡美女。但是他往往很守禮，過於節制自己。美女當頭，詩人本應爭先恐後，他卻常常彬彬有禮，甚至沉默是金。一次，詩人馬松和詩人野牛同去邀約大東門幼兒園美女劉老師；剛見劉美女背影，野牛先聲欲奪人：“小劉，小劉……”懇切動聽，細聲呼喚，劉美女似未聽聞，亭亭玉立。野牛轉身對馬松說：“她的領導肯定在裡面，她不敢響應。撤吧！”馬松道：“跑大老遠的，回去，冤不冤？”大聲喊“劉美女！劉表妹！”嘩！幼兒園大大小小的美女、祖國的花朵全都奔出來了！劉美女笑彎了腰，挽着倆詩人跑了……那天，我們一起參加了民族大學詩歌朗誦會。馬松喝了整一瓶酒，用詩醉罵了另兩個詩人；野牛則敞開黑胸膛，平平仄仄地朗誦了一首《詩人李亞偉》，似氣勢磅礴，欲顯英雄本色。劉美女悄悄對我說：“野牛瘋了！”我說：“野牛隻有這時才瘋，真正詩人都要瘋！”美女點點頭：“可惜他平常不瘋。”倘若野牛平時也這般瘋，那麼不知有多少美女要狂了。

　　有個哥們的妻子來武漢一所大學進修藝術專業，長得十分漂亮，因夫妻關係瀕於破裂，而鬱鬱寡歡。野牛受哥們所託，在武漢常予以關照。有時帶她參加文學社團的一些活動，散散心，減輕精神壓力。該女子很有藝術天賦，歌唱得十分專業；在社團活動中很活躍，很受大家歡迎，她對相熟的人也較隨意，對大家尤其野牛常開一些親昵的玩笑；此時，野牛立刻收斂笑容，莊重不語。問之，答曰：“朋友之妻不可戲！”背後，其女子以敬佩口吻告訴我們：“野牛是木牛，沒一點歪心事，是我老公放心的鐵哥們。”得朋友及妻子如此評價，無愧野牛，壯哉！

　　青山社團有個吳姓女子，很優秀，野牛與她相戀一段時光，遺棄而去，吳女子苦苦等候好多年。后與一美術教師結婚，結婚一年不到，遇車禍身亡，社團朋友紛紛前去悼念。我告訴野牛這一噩耗並勸他同去，野牛呆了半晌，仰天嘆口長氣：“我野牛害人又害己呀！”他對我說：“罷了，我不去了。許多事，別人是不明白的。”朋友們都指責他，他最終也沒去。

　　野牛太理性了，他肩負着太多理性的同時，也肩負着太多的痛苦。

　　野牛是有頭腦的野牛，按理應該會作生意了；但他卻骨子裡是詩人，天生與銀子無緣。偶爾涉足生意場，不是一塌糊塗就是落荒而逃，甚至遭到合夥朋友的憤怒指責。上世紀90年代中期，是撈錢的好日子。一位鐵哥們在南方做大了，伸手拉野牛一把，弄不少銀子給野牛在武漢閱馬場“合夥”開公司。野牛興奮極了，門面裝修得豪華，辦公室也高高在上；可不久，生意沒了，十幾萬光了，門面也被房東收回了，野牛隻好退守到辦公室兼卧室里默默的讀書兼寫詩了。武漢幾個光着膀子上陣幫忙的朋友，無奈作鳥獸散，紛紛抱怨總經理野牛“瞎搞！”“太不珍惜！”那個南方的鐵哥們把辦公桌都捶“疼”了，咆哮野牛好好寫詩，不要再搞投資了。於是野牛蟄伏起來，創作出一部枕頭般厚的詩集《冬日》，乃一部傑作。

　　野牛悲憤之下，又連續創作好幾部恢弘巨著，其中《虛擬公司》和《黃氏生意經》彌足珍貴，實是他對生意場切身的感悟，極具前瞻性，極具啟迪意義。恰所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矣！

　　好多年前，野牛揣着《虛擬公司》和《黃氏生意經》和詩下南方了…

　　好多年後，但願有《野牛勝利歸來》；不，簡直是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