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後的戀愛

　　一

　　我沒想到，三個月就和李家明離婚。

　　其實開始想結婚也是因為報復林明義，他愛上一個富家千金，然後拋棄了相戀七年的我，半個月後，我也給他發去請帖，你能結婚，我也能。

　　家明就是我的救命稻草。很早以前認識家明，只是認識，但是我再遇見他是在林明義的婚禮上，我終於掩飾不住喝多了酒，然後流了眼淚，家明過來說，世界上只有一個男人嗎？

　　然後我說，李家明，如果你愛我，我們就結婚吧。

　　他嚇了一跳，但只一個瞬間，他點了頭。

　　只有五分鐘，我們就決定結婚了。

　　半個月後，我成了家明的新娘。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讓自己死心，因為從此，我是一個妻子，不再是林明義的戀人。

　　結婚第一天，家明叫我daling，我如此不習慣，但還是把手圍上去，和他親昵，而內心依然是荒涼的，我知道自己為什麼選擇過婚姻這條河。而他慢慢地說，daling，讓我愛你到老。

　　這句話，林明義也說過，所以，再聽起來，我一樣是流淚，一個我從十七歲愛上的男子都不要我了，愛還有什麼地久天長？

　　結婚第二天，我們開始爭吵，因為他喜歡六點鐘晨練，而我習慣在早晨八點才起床，他習慣於把屋子收拾得一塵不染，而我總是希望亂亂的有那種流浪的氣味。

　　我們開始爭吵。

　　第三天，第四天……我們發現越來越多不同，甚至吃飯都不一樣，我喜歡吃辣椒，而他喜歡清淡，我喜歡一個人在陽台上聽歌，而他喜歡熱鬧的體育，還有，我放愛爾蘭音樂的時候，他總是在旁邊噼里啪啦打電腦。原來，我們之間有太多不同，也許我們根本不是一類人，但我們卻在最短的時間裡結婚，我懷疑家明的女友也是嫁了別人，一氣之下才和我結的婚，所以，這個婚姻實在是無聊得很。

　　於是我們談離婚時只用了一個小時，房子是我的，但他在京城也沒個好窩，所以，他說，不如我先住你這，房租我照付，以後有了好地方，我再搬。

　　一日夫妻百日恩，何況我們在一起三個月？所以，不假思索我就答應了，只是說，房租不必了，你負責打掃房間算了，這樣，我們兩清了。

　　二

　　然後我們各睡一間室。

　　離婚第二天，我走到門口，舉起手要敲門，然後又落下——我忘了我們離婚了，他早起晚起與我何干？於是化妝、背包上班，與別人，並沒有說我離了婚。見到老同學，她說，雪梨，氣色不錯啊，老公把你滋補得好不？我含糊地答着好好好，因為三個月結了就離，真是快了點。

　　下班回家，一進門就有蓮子味道，他圍了圍裙出來，問我，要不要喝銀耳蓮子粥，我煲了一個下午。

　　我說你沒去上班？他說，我辭職了，專門在家，反正寫字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家明以前在一家影視公司做文字編輯，這次辭職后專門寫電視劇，一集大概5000塊，我說好啊祝賀你，然後坐下喝湯。

　　他笑了，今晚算我請你。

　　我愣了，這才想起已經離婚。然後我扔下湯匙，說，我不喜歡喝這種太甜的湯，於是一個人泡了康師傅，滿屋子都是方便麵味道。家明進了自己的屋，我看他掛在了網上，而我打開電視，主持人正弱智地問下面觀眾問題，我改了台。中央五台正是足球之夜，我剛要嚷家明來看足球之夜，但忽然想起，他不過是我的房客，所以，把聲音咽回去。看了一會無聊的電視劇，終於困了，一個人睡到天明。

　　三

　　我出差去上海，遇見老同學張子陽，他說，雪梨，你怎麼越來越漂亮？我說哪裡，離了婚的人哪還談得上什麼漂亮？說完就黯然。張子陽還以為我和林明義結婚，所有人都以為我們會結婚，但是，我告訴張子陽，我沒有和林明義結婚，和另一個人，結婚三個月，離了。

　　張子陽眼睛一亮，雪梨，我可有機會？

　　那時他和林明義一起追我，只因他寫的情書不如林明義好，我又不能魚和熊掌兼得，只有放棄張子陽。畢業后他來上海，幾年不見，人又英俊許多。

　　我笑，我已是被別人喝剩下的水，早不是原來的味道。他握我的手，雪梨，失去你，我再沒有愛過別人，不如試着給我們機會，也許你會知道，有些愛情，需要過盡千帆才能得到。

　　我淚下來，他掏出手帕給我擦。這個年代，還有如此懷舊的人，我說，張子陽，你要給我時間。

　　回到北京，先打了電話給家明，因為鑰匙居然忘在上海，我怕他不在家，那樣的話，我只好住旅館。

　　沒想到接電話的居然是一個女子。我驚詫，一個月不回家，怎麼會有了女人？

　　你找誰？對面的女人問。

　　你是誰？我恨恨地問，這個女人，哪裡出來的，全然以女主人自居，我的房子里，怎麼會出現了女人？

　　家明的女友。她答。

　　我明白了，於是說，你叫家明接電話。

　　家明接電話，我氣氣地嚷着，李家明，我的家不是色情旅館，請你搬走，和你的親密女友到哪裡去都行。

　　我不想讓家明看到我一個人躲在屋裡，而他懷中是鶯聲燕語，太可惡了！

　　他解釋，雪梨，你誤會了，這是一個讀者，一向崇拜我，所以，找上門來，真的不是我的女友。

　　而我忽然意識到，我怎麼像個吃醋的小妻子，離婚一個多月了，怎麼會不適應？我笑了，然後說，不用再解釋，我一會回去，鑰匙丟在了上海。

　　沒想到回家后那個女孩不見了，屋子乾淨整潔，茶几上是一大束紅玫瑰，屋子裡有淡淡的煲湯的味道。家明說，歡迎你回來，我給你煲了湯，皮蛋瘦肉湯，和上次不同，你說過不喜歡銀耳蓮子湯。

　　我心裡一陣陣溫暖，好像到了家一樣，這樣的男人，也許做丈夫真的不錯，以前倒沒有看出他這樣的細緻。我們那晚喝了紅酒，家明說，他的電視劇已寫完兩集，得到稿費后請我去旅遊，畢竟白住我房子這麼長時間。

　　你說哪去了？我埋怨他，離了婚，我們還是朋友，只是，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那麼快就娶了我？我是為了報復林明義，我說了實話。

　　家明說，因為愛你啊，就這麼簡單。不要以為我和你一樣，是為了逃避愛情才結婚。我是為了愛情才結婚，只是我犯了一個錯誤，沒有想到結婚並沒有使你心裡的傷痛減少，反而使你以林明義的習慣來要求我，我只好還你自由。

　　我伸過手去，謝謝你，家明。但是，不聽話的眼淚一滴滴落到酒里，沒有一個男人這麼懂得我。我以為不在乎家明，但是，當電話里有一個女人接電話時，我能說我不嫉妒嗎？

　　當我們兩個人都喝多了時，家明說，雪梨，能和我跳一支舞嗎？

　　我答應了。在美妙的音樂聲中，我依偎在家明懷裡，沒有人相信我們是離了婚的人，我們跳了很久很久。家明說，雪梨，試着愛上我，好嗎？也許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忽然想到張子陽，我沉默了好久，然後說，讓時間來慢慢地選擇一切吧。

　　那夜我們各回各屋，分屋而睡，但好久，我依然像在家明懷裡跳舞一樣。

　　四

　　日子仍然一如既往地過着，我收到張子陽通過禮儀公司送來的鮮花，喝着家明給我煲的湯，我知道，魚和熊掌真的不能兼得，我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選擇？

　　張子陽說，如果你願意我會放棄上海的事業來北京做，一切為了你。

　　而家明沒有給我任何承諾，他只是說，如果你始終沒有愛上我，那麼在寫完這個電視劇的結局后我會走開，因為亞運村那邊有棟合適的房子，他想買下來，推開窗就能看到綠地，而我們現在住的房子只有七十平米。家明說，如果你想看到綠地，我們一起走。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我愛上他了嗎？

　　半夜，我被一陣陣噁心驚醒，然後是狂吐，我伸出手去敲家明的牆，他只穿內褲過來，然後問，怎麼吐得這麼厲害？

　　實在是厲害，我幾乎把膽汁吐出來，他抱起我，半夜裡去了醫院，一路上在他懷裡。他把我當成小女兒一樣，雪梨不怕，有家明呢。和我父親說的話一樣。

　　但是讓我想不到的居然是，我懷孕了。

　　家明欣喜地看着我，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雪梨，你想要這個孩子嗎？

　　我嘆了口氣，這都是命，從一瞬間想嫁給家明開始，就註定了我和他一生的緣分，所以，我想，也許愛上家明才是我新的開始。

　　把亞運村的房子買下來吧，我對家明說，我和孩子跟你走。

　　家明一下把我抱在懷裡，這個大男人，居然哭了。

　　而我對張子陽說，當初沒有選擇你，就註定了我們的無緣，事實上，我們的確也無緣，所以，去愛一個你應該愛的女孩子吧，那才是你命里的人，而我剛剛知道，有時愛情和幸福就在隔壁，只要我伸出手去，就能得到，所以我要和家明一起，慢慢地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