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伊人

　　周末的時候我一個人走在街上，聽到不知哪個角落傳來陶喆的歌聲。街上有的人成雙成對有的人笑語喧囂，更襯托得我形單影隻。忽然想起一個曾經同宿舍的朋友來，如果有他在一定會熱鬧許多。也是因為他我才喜歡上陶喆的歌。這個放蕩不不羈的朋友叫阿藍。開始接觸時他令我吃驚又難以接受，好像在他旁邊有太強烈的陽光一樣曬得我找不到寧靜清涼的角落。他會旁若無人地在我旁邊放聲高歌，因為他自命為一個歌手。當然，這遭到了我無數處的噪音投訴，並且告訴他是三流的歌聲。

　　這個故事中，我只是因為阿藍，才想起了她。好像一條思路的線在牽引着一樣。又也許我一直都沒有忘記。我原以為認識一個人不容易，忘記一個人卻容易，可是原來忘記一個人其實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那時好像是十月吧，下起了一場小雨，我一個人在學校中走着，淋了點絲一樣的小雨。

　　雨停了以後我背着書包，到了一個地點和約定的同學們上了大巴，去西沖海邊旅遊。車緩緩地開了。而思緒又跳到更遠以前……

　　原來，大一第一學期剛開始的時候，在英文課中，老師交給我們一個舞台表演的任務，五六個人一組。而我和她正好在同一組。她是班裡的學習委員，水平比我高。人也活潑而富於表演才能。那天我們約好了在湖邊排練。她和其他幾個女生吱吱喳喳地討論怎麼設計那個舞台劇。而我那時候剛上大學，性格還是顯得內向文靜，話就不多，常常只在旁邊傻笑而插不下嘴。她有時略顯詫異地偷偷笑看我一眼。我局促而有些拘謹，因為從來沒有表演過什麼角色。自來不是那種特別活潑的性格。她看起來心思靈巧，有些時候她覺得我太安靜，就問我在想什麼，因為我看起來是在發獃思考的樣子。

　　我回過神來笑說：“沒有啊，我什麼都沒有想，發獃而已。”她沒看我的時候，我就沉默地微笑着看她。現在回想起來，其實阿馨是個很會關心別人的人。她那時候也是挺關心我的。

　　那個劇目經過短短的排練，就緊張上演了。我們組中一個角色直到表演時才出現，真是急死人了！

　　我們一邊等，一邊看別人表演。但在看別人演的時候我們鬨笑連連，他們太不認真了，演得很兒戲。後來到了我們上台，所有的人終於到齊了。我們演得很認真多。一個女同學還借來了西裝皮包。而另外一個男同學搬了個吉他當道具。我們也沒想到會得到了一個老師的表揚。我出場的時間還不到二十分鐘，台詞就兩三句。我盡量讓自己挺直了腰顯得自信些，並且穿上了自己唯一的一件西裝。班中的一些女生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看我。可能因為我第一次這麼有勇氣表現自己。

　　我有些得意地拿出我們的道具中的蘋果和大家分吃起來，笑得一塌糊塗。年輕的生命，總是特別容易開心起來，雖然我們都是來自不同的地方並且個性不同。我坐在她旁邊微笑，看她側臉光影流轉，倩影如夢，只是卻一直沒有勇氣說出更多的話來，反倒是她靠近了我，笑着彼此祝賀。

　　回去的時候我好像發燒了一樣，臉很熱，很激動，又或者那幾天我都是充滿快樂和生機。之前我總覺得生命中幾乎找不到什麼樂趣。他看到我的熱情自然就猜到發生什麼事了。他原是信息靈通又聰明的。

　　他嘲笑我，說我喜歡上她了。我笑笑說：“別胡說了。”

　　他說：“那個女孩比你成熟得多，她的經歷也比你多得很，很可能不太適合你。”我橫了他一眼，卻沒有在意，罵他烏鴉嘴。他便大笑，甩甩長頭髮唱他陶喆的情歌去了，聽說下次比賽還要和某個女孩深情對唱什麼的。

　　……思路回到旅遊中，我們的車到了海邊。我看到了她，從後面趕過去惡作劇地拍了一下她頭上俏麗的帽子笑着打招呼：“嗨！”她看到是我就現出了笑臉。她是小巧的身材，和一般現代女生一樣善於打扮，渾身上下總有不少流行信息。有些人旅遊必定擦護膚膏和帶着很多物品行頭之類，在我看來是太過拖累了，都不像在旅遊，有的看起來簡直是要去流浪的樣子。

　　她在人群中向我笑着招手。我走了過去。那是晚上了，海邊的風大，夜的神秘，大海的浪漫。沙灘上是自由的人群。離開了喧囂的城市，更容易面對真實的自己吧。而這裡的自由和輕鬆，讓人心裡感覺舒暢多了。

　　活動到晚上的時候，就開始點篝火，開始圍了火拉手成一圈歡聲笑語地做遊戲。不知道是誰出了個主意要罰脫手的人表演節目呢。

　　我也不知道怎麼拉的竟然是阿馨的手。

　　拉着自己心儀女孩的手，感覺真好特別。

　　但是在旋轉中，我怕拉痛了她的手，一不小心脫手了。於是兩個人被推到篝火前表演節目。她有點慌亂，但很快鎮定自若，唱了一段歌，讓大家喝彩起來。但是我唱的，因為聲音小而且怯場，就沒什麼人聽到了。

　　結束以後，大家都去燒烤。其間我還差點和一個沒有禮貌的男生起衝突。阿馨很理解似的看着我，於是我就慢慢平靜下來。

　　她坐到我身邊和我一起低低地談話。談喜歡的音樂，談黑夜中的感覺，後來聲音幾乎低到聽不見了，她靠在我身上，彷彿已經睡著了，她身上傳來清香的味道和溫暖的感覺，我一動都沒動，雖然也挺冷的，卻怕那一刻過得太快……

　　第二天回去的車開動了。我只能在人群中遠遠望她一眼，因為大家都知道，回去以後，又是不同的生活，又要各自沿着自己的軌道，去走人生路。誰知道，未來是怎麼樣呢？

　　一路上我沒有和她同一輛車，倀然若失，一路無語，一個人獨對車內寧靜氣氛。

　　在那次旅程中我的記憶中彷彿一直就充滿了她的身影，也是因為她才充滿了快樂。可是回來以後一切彷彿就要重新開始了。原來她雖然和我同級，卻不同班。生活的忙碌使我們基本上很少有見面的機會，即使見了面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她若即若離而我怯懦內向，當我想要和她說話的時候，說了幾句話卻有些怕丑起來，而且總也沒有開口決定性地和她成為更親密一點的朋友。

　　回到宿舍我在阿藍開着的音樂中跟唱陶喆的《寂寞的季節》。唱這首歌的時候我心情寂寞而矛盾，好像有某種難以釋放的感情只有在歌里才可以得到全心投入。而一到了現實里卻考慮良多。

　　他驚訝地看了我一眼笑說：“沒想到你也唱得那麼有感情，你在回憶過去嗎？”我一時間有些發獃，我有什麼過去呢？過去一直是高考前昏天暗地的努力，根本沒奢侈到談戀愛。我忽然有一種在矛盾中想要逃避的心情。他寬容地笑笑說，每個人都會有過去的，忘記過去，才可以大膽向前，愛情需要全心投入啊。這當然只是他的猜測。

　　我一直都沒怎麼能學到阿藍的洒脫。他並不在乎是否真的感情，他的感情似乎從來不會苦惱和痴迷。在一點上，我有些懷疑他是否真的愛得純潔了。還是繼續過着放蕩的生活。他唱起歌來，是音量比感情更多。我就對他說，唱歌重要的不僅僅是聲音，更重要的是從生命中流動出來的真誠的感情，而這種感情，是無法欺騙自己的。

　　很久以後我都在想，戀愛究竟是什麼，是一種心境嗎？還是需要耐心的維持。我所最喜歡的是自然而然的來往，當要我去主動維持的時候，我感覺已經沒有耐心了。

　　若即若離之後只好開始短信來往，我很含蓄，而且見不到她的面也恢復不到那天晚上的溫柔，我找不到感覺。於是漸漸地就淡化了這份感情。什麼時候開始淡化的呢，大約是連我都不清楚了。一旦深入了解就會發現我們的性格其實有不少不同的地方。我還沒有從考試製度的陰影中走出來，而她卻比我更輕鬆地化解掉了生活的壓力。所以是我趕不上她的水平。

　　我在內心深處偶爾也會想起自己過去的感情。後來，想方設法想知道她的消息，只知道一點點。

　　她畢業了，在什麼公司工作等等……這一切都無關緊要了吧！

　　很久以後走過一個地方，忽然看到了她，遠遠地打招呼，彼此依然笑得燦爛，卻已經沒有了當時那份激動迷醉的心境。有的只是平靜和淡淡的快樂。

　　很久以後，走過一個地方，聽到《寂寞的季節》這首歌，街上成雙成對到處都有戀愛的人群。

　　我的寂寞，卻如潮水般蔓延開來，無邊無際……

　　這一切都已經經歷過了。我記得的，僅僅是她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