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釀成的愛情苦酒

　　門鈴響了，遲天豪一邊說著“來了來了”，一邊前去開門。今天是妻子李冰的生日，她說下班后請單位里最要好的同事林小雨來家做客，看來她們到了。然而，當他看到站在妻子旁邊那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林小雨時，不由泥塑般呆立在那裡，林小雨也一樣，愣愣地望着遲天豪，直到李冰替他們作了介紹，才緩過神來。

　　遲天豪

　　怎麼她成了林小雨？難道是我認錯人了？不，她就是巧巧，那美麗的眼睛，熟悉的容顏絕對不會錯……

　　巧巧是我高中時的同桌，她不但美麗如花，更有一副好嗓子，每逢學校搞什麼文藝活動，都是她大放異彩的時候。只要她一出現在我的視線里，我總是痴痴地盯着她看，永遠也看不夠。只是，在她面前我感到自慚形穢：她不但漂亮，能歌善舞，學習成績也同樣出色，每次考試基本都佔據着班級前兩名。我經常悶悶地想，要是她有什麼差勁、沒面子的時候該多好啊，那樣我在她面前至少可以牛氣一把，沒想到，機會還真的來了。

　　這天早上，學校進行例行的個人衛生檢查，無非是看看耳朵脖子有沒有灰，手指甲長不長之類，結果抽查我們班。萬萬沒想到，個人衛生不合格的人裡頭竟然有巧巧——她的指甲超長。因為給班級榮譽抹了黑，巧巧顯得灰頭土臉，很沒面子。我卻在幸災樂禍，決定給她起個綽號“臟女孩兒”，省得她在我面前總是一副驕傲公主的樣子。

　　當她第一次聽到我叫她“臟女孩兒”時，有些意外，繼而裝作沒聽見，頭扭到一邊去了，我愈發得意起來。然而，當我第二次這麼叫她時，她眼裡像是閃着淚花，無奈地說了聲“你……”不過，等我再一次叫她“臟女孩兒”時，她終於爆發了，“遲天豪，我恨你，我再也不理你了。”我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一個勁地向她道歉請她原諒，可已經晚了，巧巧真的不理我了，再也不和我說一句話了。這種情形一直延續到高三，她好像才漸漸忘了這段不愉快，又和我說話了。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我們就開始了高考，有意思的是，全班只有我和巧巧考到了千里之外的T市，而且進的是同一所大學。看到巧巧一臉驚愕的樣子，我竊笑不已，填報志願前，我是偷偷研究了巧巧的志願后，才填寫了自己的高考志願，為的就是能與她在一起。

　　事情也正如我所料，我和巧巧一起參加老鄉聚會，寒暑假時和她一起返鄉歸校，課餘時間和她一起去打工。巧巧家裡的經濟條件很不好，父親失業，在外面蹬三輪車，母親有病無法幹活，打工賺錢成了巧巧賺取生活費和部分學費的唯一辦法。我生在高幹家庭，當然不缺錢，可為了贏取美人芳心，巧巧在哪裡打工，我也在哪裡打工陪她。真應了一句老話，叫日久生情，到了大三的時候，巧巧終於倒進了我的懷裡，把滾燙的熱吻送給了我。

　　畢業前的“五一”長假，我和巧巧都沒回家，偏巧母親也來到了T市，住在離學校不遠的白帆賓館。太好了，可以藉此機會把巧巧介紹給母親，我想。

　　出乎我的意料，母親見了巧巧，並沒表現出我想象中的高興，雖然很客氣地和巧巧打着招呼，對之抱以微笑，但我知道，那微笑是禮節性的。稍後，母親嚴肅地對我說：“天豪，我想和巧巧單獨聊一下。”

　　我很不情願地離開了，在另一個房間里心煩意亂地踱來踱去，過了好久，才聽到外面客廳“嘎嗒”的關門聲。巧巧已經走了，我正要去追，卻聽母親冷冷地對我說：“不必去追了，她不適合你。放心吧，我已經為她安排好了，讓她進T市外經委工作，她不會不滿意。”

　　我激動地對母親說：“你錯了，她要的不是這些，她愛我。”說罷，我破門而出，去追尋巧巧。

　　不知什麼時候外面已下起了瓢潑大雨，我一頭扎進雨中，朝學校奔去。可是，任憑我把她的寢室門捶得震天響，她就是不給我開門，最後，可能是擔心傳達室老大爺過問，才開了門。我衝進去，一把將巧巧摟進懷裡，再也不想鬆開，巧巧有氣無力地說：“天豪，不要這樣，我們不會有結果的。”

　　我有些意外：“僅僅因為我媽不贊成，你就要放棄嗎？難道你忘了我們當初的海誓山盟了嗎？”巧巧嚶嚶抽泣道：“也許，我們以前都太幼稚了吧，你母親還說，你要是娶我，家裡就與你斷絕關係，你會為了我而和父母一刀兩斷嗎？”

　　我的心猛地一沉，怪不得平日里行事果斷的巧巧現在這樣脆弱，原來是母親用親情這把尖刀一下子刺中了我們兩個人的軟肋。

　　我和巧巧都六神無主，只是更緊地抱在一起，似乎這樣就不會有人把我們分開。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心跳，感受到她那如水般柔軟的身子傳來的異樣感覺……我不由一陣衝動，將她壓在床上。伴隨着粗重的喘息聲，巧巧喃喃低語“不，不……”這更使我心跳加快，血液噴涌，我瘋狂地解開了她的外衣，扯開了她的內衣，白皙飽滿的胸脯展現在了我面前……就在我正要進行下一步的動作時，巧巧用力推開了我，此時的我激情高漲，又不顧一切地把她壓到了身下。

　　“啪”地一聲，一記耳光打在我臉上，雖說不重，卻疼在我心裡，我驚訝地看着巧巧，看着這個幾個小時前還和我愛得如痴如醉的女孩兒。

　　巧巧哭泣着說：“你回去吧。”彷彿平地里一聲驚雷，把我炸醒，原來她並不愛我，至於母親對她所說的那些只不過是個借口。因為如果巧巧真心地愛我，即便是分手，她也該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送給我，作為一生最美好的回憶，無數個愛情電影和小說都是這樣描述的，可如今她……

　　林巧巧

　　遲天豪是我的初戀，他在我心中留下的印跡一輩子也不會抹掉。

　　那年，當他母親明白無誤地告訴我，他們家反對我們在一起時，我有一種天塌了一樣的感覺。為了我們的愛，他會與家庭決裂，但這樣的愛好累好難。

　　天豪追到了我的宿舍，把我攬進了懷裡，我感到那樣的溫暖，那樣的安全。他吻幹了我臉上的淚痕，抱暖了我冰冷的身體，就要擊潰了我最後一道防線……我是一個傳統的女孩兒，早就打定主意，要在洞房花燭那一天，把自己純潔寶貴的處女之身獻給天豪，也許，不會有那一天了，那麼不妨今天就給他吧，給自己心愛的人心甘情願。

　　突然，我一下子想起了什麼，不行，今天絕對不可以，我用盡全力也沒有推開衝動中的天豪，情急之下打了他一耳光，看着他那充滿失望與不解的眼神，我的心都要碎了。

　　後來，我打過天豪的手機，可惜他已關機了；我找到他們系，聽說他已離校返鄉了。看來天豪真的生我的氣了，不過這樣也好，既然命中注定我們無緣，長痛不如短痛。

　　我謝絕了天豪母親為我安排的工作，來到了上海。我下決心忘掉天豪，重新開始新的生活，甚至把名字也改成了林小雨，卻怎麼也沒想到，天豪竟然成了李冰的丈夫！他看起來比過去胖了些，頭上的頭髮少了些，但那眼神、神態和過去一模一樣，真的一點也沒有變。天啊，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見了他心會怦怦直跳？

　　“小雨，這就是我老公遲天豪……”李冰在為我介紹，我這才回過神來，裝作初次見面的樣子和天豪打過招呼。

　　晚宴很豐盛，可能是天豪的手藝吧，但我卻一點胃口也沒有，只是不停地喝酒，天豪也一樣，很快，一瓶干紅葡萄酒便見了底。

　　這時，李冰突然一拍腦袋，說：“瞧我這記性，在商場買了件衣服居然忘了拿，小雨你在這坐着，我去去就來。”說罷急匆匆離去了。

　　屋裡只剩下我和天豪兩人，靜得出奇，我們對望良久，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天豪臉色漲紅，他站了起來，走到我身邊，猛地把我摟在懷裡，我也不顧一切地摟住他，吻他……漸漸地，我的身子開始發燙、顫抖。突然，他一下子把我抱起來，放倒了床上……天豪粗重的喘息聲和我低低的呻吟聲組成了一首美妙的交響樂！

　　激情過後，潔白的床單上留下了一朵鮮紅的梅花，天豪的眼睛睜得好大，臉色蒼白，嘴唇哆嗦，想要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我看出了他的心思，一邊哭着，一邊捶着他的胸膛：“都怪你，都怪你！那天我剛剛打工回來，一身汗味不說，又淋了一場雨，可宿舍里哪有洗澡的地方啊……不是我不願給你，我只是想乾乾淨淨地……我曾經被你叫過‘臟女孩兒’，可不想一輩子被你叫‘臟老婆’，你知道嗎？第二天我給你打手機，可你卻關機了。我恨死你了，想徹底忘了你，可還是沒有……”

　　天豪重重地坐在了地上，嘴裡喃喃地說：“一個玩笑，小小的玩笑，毀了一段姻緣！”

　　是的，也許當初我太過敏感了，為什麼那晚不直接說清楚？假如愛可以重來，就算作他一輩子的“臟老婆”又有何妨？可惜，太晚了，一切都過去了。我穿好衣服，深情地吻了一下天豪，然後毅然離開了他。愛他，就不要擾亂他平靜的生活，何況還有一個自己的好姐妹。

　　我買了一張去南方的機票，離開了上海，也又一次離開了這個我深愛的男人。

　　李冰

　　和天豪相識時間不長，我們就結婚了。雖然他略顯憂鬱，似乎有些內向，但也還算得上是一個好老公。第二年，我們有了一個白胖胖的兒子，從表面上看，我們是一個完美幸福的家。

　　只是，天豪時不時地在夢中呼喊着巧巧，天豪和巧巧……有一天，我故作不經意地問他：“巧巧是誰？”

　　天豪嚇了一跳，疑惑地問：“你怎麼會這麼問？”

　　“在你的夢話里，你可不止一次地提到她哦。”我如實相告，可天豪卻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憑着一個女人的直覺，我相信，這個巧巧一定曾和天豪有過一段非同尋常的關係，只是天豪不想說我也不勉強，為什麼非要把他心裡所有的秘密都給扯出來呢？

　　不久，天豪被單位派往上海，擔任那裡的分支機構的負責人。我實在放心不下，他一個人在那裡沒人照顧怎麼行？於是，我把兒子交給了婆婆，和天豪一起登上了飛往上海的飛機。到了上海以後，我在一家公司找到了工作，和先來的同事林小雨漸漸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小雨與我無話不談，告訴了我她的初戀經過，一段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多少次，我曾痴痴地想，要是小雨的愛情故事有一個完美的結尾該多好啊！

　　萬萬沒有想到，小雨故事的男主角竟然是天豪，而小雨一定就是天豪念念不忘的巧巧，從他倆對視的那種眼神，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原來，世間萬物都是陰陽相對，如果小雨有了一個完美的結局，那麼留給我的將是一個悲劇故事。沉思良久，我謊說去取遺忘的衣服離開了家。在離家不遠的角落徘徊，想着昔日溫馨幸福的家此時正面臨空前的危機，我不禁心如刀絞。

　　時間彷彿已經凝固，過了許久才看見小雨掩面從樓里出來，急匆匆地走了。小雨，已經由我的好姐妹變成了我的情敵，但奇怪的是，我對她竟沒有絲毫恨意。我沒有耽擱，快步趕回家。

　　進了屋子一看，天豪正獃獃地坐在地板上，我眼睛一酸，強忍着淚水，把他扶到了沙發上。“她走了么？”我這才故作不知地問道。天豪終於緩過神來，反問道：“你不是去商場找衣服嗎，怎麼去了這麼久？”

　　我哭了，幽幽地說：“我根本沒去找什麼衣服，我只是想給你們提供一個機會。你們見面的一剎那，我就明白了，小雨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巧巧。”

　　“可是，既然你都知道了為什麼還要給我們提供什麼機會呢？”天豪大惑不解。

　　“因為我愛你！”我猛地抱住他，“我不想聽你在夢中喊着她的名字……不想我們親熱的時候你把我當成她……我不想當她的影子！現在我讓你做一個選擇：要我還是要她！”

　　天豪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