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難見

　　四九的天，西北風呼呼地吹，凍得河床都裂開了大口子，可老劉頭似乎不怕冷，一大清早，他就拎着兩隻老母雞進城了，他要去看孫子毛毛。毛毛今年8歲了，可老劉頭和毛毛連8次面都沒見過，原因很簡單，兒子劉剛是上門女婿，在女方那頭地位卑微，且毛毛不姓劉，而是跟着他媽姓高，但無論如何毛毛身體里流的都是老劉家的血呀!想到自己和孫子還有過幾次親密接觸，老劉頭就為死去的老伴難過起來，可憐的她到死也沒能見到孫子一眼。

　　當年媳婦要生時，老伴因為食道癌躺在醫院裡已經快不行了，但為了見孫子一眼，她一直挺着。當得知孫子出世后，她央求老劉頭把孫子抱來給她看一眼，卻得到了媳婦一家人的強烈反對，說癌症病房裡全是細菌，要是傳染給了剛出生的孩子怎麼辦 老劉頭親眼看着老伴含着淚咽了氣，慘呀!

　　這些年，兒子一家從沒有回過鄉下，平時說忙，到了春節讓他們回來，他們又說鄉下太冷，毛毛太小，會凍着生病的。不過今年不同了，毛毛已經上一年級了，算是個大孩子了，老劉頭想，今年兒子一家應該回來過個團圓年了。

　　晌午時，老劉頭趕到了兒子所住的明月花園。早些年，兒子還和丈人、丈母娘住在一起，這房子是前年才買的，當時他還進城給兒子送過買房錢，那次媳婦第一回給了自己笑臉，還同意自己抱了毛毛。

　　老劉頭被小區門口的小保安攔了下來，問他要去哪幢哪室 老劉頭回答哪幢哪室他不知道，不過他認識路，到了地方他就知道了!小保安搖頭說不行，說不清去哪幢哪室是不能讓他進去的，老劉頭又理論了番無果后，說那我就在門口等我兒子回來!

　　這一等就等到了半下午，老劉頭一直沒等到兒子。兩隻老母雞“咯咯、咯咯”叫個不停，顯然是餓了。老劉頭也是前胸貼着后腹了，早上來得匆忙，沒吃早飯。

　　這時，小保安端了一杯熱水遞給老劉頭，說：“這麼冷的天，你大半天滴水未進怎麼行 快喝點熱水吧!”

　　老劉頭接過水“咕咚、咕咚”喝完，又對小保安說：“我不知道我兒子家住哪幢哪室，可我知道他家門上有我孫子畫的兩個人頭像!一個是我，一個是他。”

　　小保安聽這麼一說，同意跟着老劉頭進去看看，確認老劉頭真是來找兒子的就沒事了。可兩人在小區里轉了一圈又一圈，就是沒有發現哪家門上有兩個人頭像。老劉頭急了，難道是兒子、媳婦把人頭像擦掉了

　　就在這時，老孫頭忽看到有家門上貼了張紙，大字不識的他指着紙問小保安上面寫着什麼 小保安告訴他，那是電費催繳單，這家電費這個月還沒交。

　　老劉頭“哦”了一聲，然後他就把電費催繳單揭了下來，門上出現了兩個小人頭兒!老劉頭興奮地說：“這就是我兒子家!”

　　兩人按了半天門鈴也沒有人來開門，小保安對老劉頭說，家裡沒人你就不能待在這了，要等人還是跟我到門衛去等吧。

　　到了門衛后，小保安問老劉頭知不知道兒子的手機號碼，先打個電話通知一下，老劉頭忙說有兒子的號碼，小保安立刻拿出了自己的手機，說：“那我幫你打吧。”

　　電話通了，小保安把手機遞了過來，老劉頭忙對問兒子：“剛子，你啥時回來呀 我在你們小區門口等你呢!”

　　劉剛愣了一下，然後對老劉頭說：“爹，我在國外出差呢!毛毛和他媽去他姥姥家住了，家裡沒人!”

　　“在國外出差 那回來過年嗎 ”

　　“恐怕回不來了，我已經出差一個多月了，估計過完年才能回去，我看你還是回去吧。”

　　老劉頭失望無比，忽然他聽到電話那頭有孩子在喊“爺爺”，他忙問：“是毛毛嗎 是毛毛在喊我嗎 ”

　　“不是，是旁邊的小孩在喊他爺爺。爸，這是國際長途電話，電話費特別貴，就不多說了，再見!”

　　電話掛了后，老劉頭直納悶，兒子到底在哪國出差呢 那邊的小孩子也講中國話

　　小保安對老劉頭說：“既然你兒子回不來，那你還是回去吧。”

　　老劉頭嘆了口氣，準備回去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他摸出口袋裡的那張電費催繳單，問小保安：“這個在哪交呀 我兒子說他一個月都回不來，這電費老不交，萬一給他家斷電了可不行，我得給他交了!”

　　交電費的地方並不遠，很快老劉頭就到了地方。

　　交費的人還真多，排了長長的一溜隊，老劉頭估計這隊排下來，回家的最後一趟車是趕不上了，罷了，晚上就在車站湊合一夜吧!

　　終於輪到老劉頭交費了，當工作人員告訴他368塊時，老劉頭納悶地問：“怎麼這麼多呢 前面的人都只交了100多塊呀!”

　　“用得多就交得多唄。”

　　“可家裡一直沒人呀!”

　　“沒人 不可能，這是新小區，電錶不可能有問題的。快交吧，後面還有很多人等着呢!”

　　老劉頭把兩隻老母雞提到了櫃檯前，問：“錢沒帶夠，用它們抵行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