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高牆外

　　蔡建喜參與盜竊團伙，不久團伙被搗毀，參與人員都被捕獲判了刑，蔡建喜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刑滿釋放后他無處可去，就來到省城想找個地方打工，但他轉了好幾天也沒有找到工作。這天他百無聊賴地在勞務市場等着來找鐘點工的，突然他看到一個人好像很面熟，剛巧那人也看到了他，指着他叫出了名字。蔡建喜這才想起這人叫寧強，幾年前他剛入獄的時候跟他關在同一牢房裡。他們朝夕相處了兩年多，關係很不錯，寧強刑滿釋放出了獄到現在快三年了，沒想到今天在這裡兩人意外見面了。

　　寧強很熱情，聽說蔡建喜要找工作，就讓他跟自己走。原來這兩年寧強生意做得不錯，現在已經是一家建材公司的老闆了。蔡建喜知道當年寧強就是做生意的，是因為在做生意的時候虛開了增值稅發票才被判刑的。看來他是“東山再起”了。寧強開車帶蔡建喜去自己的公司，囑咐蔡建喜，有人問起他們兩人的關係，讓他回答和寧強是同學。蔡建喜答應了，是啊，現在寧強是老闆了，當然不希望別人都知道他曾經坐過牢房的事。

　　寧強的建材公司主要出售各種建築材料，蔡建喜可以幹些卸貨裝車之類的活，寧強說每月給他八百元工資。蔡建喜很滿足，幹得很賣力。

　　這天，寧強找到蔡建喜，說有一個事要他幫忙。“還說什麼幫忙，有什麼活你儘管吩咐我去干，反正我有的是力氣。”蔡建喜說。

　　“干這件事不用賣力氣，是要用到你的特長！”寧強說。

　　“我的特長？我……我有什麼特長？”蔡建喜不明白。

　　寧強告訴他，他有一個大客戶，每年都要進他幾十萬的建材，而且付款很及時。但前不久這客戶卻被另一個叫范大剛的建材商搶走了。“這個范大剛用請客戶吃飯喝酒泡小姐等下流手段引誘客戶和他簽了用貨合同，這樣一來我失去了一個大客戶，每年等於損失兩三萬元的利潤。我不能便宜了范大剛這小子，一定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你想讓我去揍他一頓？”蔡建喜問。

　　“不，那樣只能讓他皮肉痛，我要讓他的心痛還說不出口。”寧強要蔡建喜去把范大剛剛簽定的那份合同偷來，沒有了合同范大剛就不會再發貨了，而且還會懷疑是客戶搗的鬼，但合同是在他手上丟的又不能去問對方。這樣客戶收不到他的貨就會要范大剛賠償，而且還會轉回頭繼續和寧強做生意。“這是一箭雙鵰的好計策，我知道那范大剛生性多疑，他的重要文件都不放在公司，全帶回家裡去保存，他家裡沒有保險柜，這樣就更好辦了。在他家裡找到那份合同對於你這個老手來說還不是手到擒來！”

　　聽寧強說要他去偷東西，蔡建喜猶豫了。“我……我真的不想再干那樣的事了，要不我早接着去偷了，不比在這裡賣苦力強？”

　　“我知道我知道，這次不能算是偷，只是請你幫我一個忙而已。”寧強趕緊說，“這也是為了我們公司的利益，我不會讓你白忙活的。”說著寧強拿了五百元錢塞給蔡建喜，說拿到合同后再給他一千元。

　　寧強不由蔡建喜分說，一定要他馬上去偷那份合同，寧強說他打聽到了今天范大剛外出進貨不在家，他老婆也回娘家住，晚上正是“動手”的大好時機，他還開車帶着蔡建喜去范大剛家附近“踩點”，指給了他范大剛住的房子。

　　蔡建喜見寧強已經拿定了主意，只好聽他的。天黑了，他來到范大剛家，果然屋裡沒開燈，肯定沒有人。蔡建喜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工具，輕易就把門捅開了。用小手電在屋中“掃射”了一番，他斷定“東西”應該鎖在寫字檯的抽屜里。這也難不倒他，他幾年前練就的“業務”還沒有生疏，鼓搗了一陣，寫字檯抽屜上的鎖就被他打開了。在裡面還真的找到了寧強說的那份合同，蔡建喜趕緊塞到衣服里要走，這才想起寧強吩咐給他不能只偷合同，還要偷點別的東西，造成是小偷貪財盜竊的假象，以免被范大剛懷疑到是他寧強幹的。蔡建喜就在抽屜中翻找起來，想找到點值錢的東西拿走。抽屜中的一張照片吸引了他，在手電筒的照射下他看到那是一張母子合影，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摟着媽媽的脖子在甜甜地笑，那位母親也滿臉都是幸福。

　　蔡建喜的心翻滾起來，他想起他也有那樣一張照片，是他小時候和媽媽一起照的。媽媽懷抱中的童年是幸福的，但在他不到十歲的時候爸爸就去世了，媽媽一個人含辛茹苦地把他養大，一心要教育他成才，沒想到他竟然成了小偷被關進了監獄。在他服刑期間媽媽因病去世，來探望蔡建喜的親屬告訴他，媽媽是拿着他的照片去世的，臨死都沒閉上眼睛……聽到這些時，蔡建喜難過得頓足捶胸號啕大哭，從那時他就下定決心以後不再偷東西了，為了九泉之下的媽媽他也要脫胎換骨重新做人。

　　但蔡建喜自己也沒想到，他剛出獄這麼幾天就重蹈覆轍又做起了賊！黑暗中彷彿媽媽在滿目幽怨地看着他。“啪啪”蔡建喜狠狠地抽了自己幾個嘴巴，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把從抽屜中拿出來的東西都放了回去，又掏出懷中的那份合同也放了回去。然後他把抽屜關好，退出去鎖好了門。

　　蔡建喜回到寧強的公司，寧強還在等他回來。一見蔡建喜趕緊問拿到東西了沒有，蔡建喜掏了掏口袋，拿出寧強給他的那五百元錢，放到了寧強面前。“你另找別人吧，我不會再干這樣偷雞摸狗的勾當了！”說完他轉身要走，“回來！”寧強叫住他，“你不想在我這裡幹了嗎？”

　　蔡建喜站住，想了想說：“我已經說了，我不會按你說的去干那種事。”

　　“好！”寧強走過來，把一串鑰匙遞到蔡建喜手中：“這是倉庫和辦公室的鑰匙，我把你的工資增加到每月一千五百元，從今天起你就是這裡的二把手，我不在的時候一切都由你說了算！”

　　蔡建喜驚呆了，他一時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沒有辦成事而寧強卻反倒更重用他。

　　“建喜，我要請你原諒，我們雖然是朋友，但都是從‘那裡’出來的，我一時還不能完全相信你，所以我想了這個辦法試探你。”寧強對蔡建喜說了原因。原來所謂的“范大剛搶走了他的客戶”都是寧強自己杜撰出來的，那范大剛是他的一個朋友，他們商議好了這麼做的。這麼做只是想試探一下蔡建喜，如果蔡建喜真的去偷來了那份合同，就說明他“賊性不改”，就不能把公司的事放心地交給他干。如果他執意不肯去偷，那說明他已經完全脫胎換骨，已經不再是個小偷了，可以把公司的重要工作交到他手裡。剛才蔡建喜去范大剛家他就跟在後面，他看到蔡建喜撬開了房門進去，心就涼了，所以回到公司等蔡建喜回來想辦法辭退他。但沒想到蔡建喜回來后說沒有偷合同，卻是還他那五百元錢的，還說不會再偷東西了。這下寧強喜出望外，這說明他可以完全信任蔡建喜了，這才放心地把鑰匙都交給了蔡建喜，打算讓蔡建喜做自己的左膀右臂。

　　第二天，寧強來到公司，門市的售貨員告訴他有人要貨，但打不開倉庫的門。“不是告訴你以後開倉庫就找蔡建喜嗎？”寧強說。那售貨員說找了，但到處也找不到蔡建喜。寧強心一驚，感覺不好，打開辦公桌上的抽屜，拿出另一串鑰匙交給售貨員，吩咐他：“趕緊去倉庫檢查一下，看看丟沒丟什麼東西。”

　　寧強關好抽屜，突然發現辦公桌上放着他給蔡建喜的那串鑰匙，下面壓着一張紙。他拿起來一看，是蔡建喜寫的一封信：

　　“寧強，我考慮再三，還是決定離開這裡。你為了試探我要我去偷東西，我已經拿到了那張合同，但想起因我不成才死不瞑目的媽媽，我又把東西放了回去，我發誓以後再不偷東西了。雖然你給我很優厚的條件讓我在你的公司里干，但我覺得你和我畢竟是在監獄中認識的，都有那樣一段不光彩的歷史。要是我們朝夕相處，不可避免地會時時觸及到兩人的傷痛，這對於我們兩人都是一種折磨，所以我決定憑自己的本事出去闖闖。你預支給我的八百元錢還給你五百，那三百正好是我干這些天的工資，這樣掙的錢花起來心裡很坦然。我也希望你以後正正經經做事，生意越做越紅火。蔡建喜”

　　寧強看完信，心裡怪怪的不是滋味。他拿起那信下面的五百元錢，撥通了售貨員的電話，告訴他：“不用檢查了，我知道，倉庫里什麼東西都沒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