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免蘿蔔貢

　　智免蘿蔔貢

　　（風雲-黨崇雅 明末清初30年 長篇小說之九）

　　楊廣虎

　　除了花和尚。黨崇雅、袁楷和蠻牛一行，還有一頭晃來晃去的老毛驢，來到了靈山。

　　靈山，有名靈鷲山，也稱為九頂蓮花山，以先秦穆公狩獵於此見靈鷲鳥而始名，位於鳳翔縣城西15公里處。松柏參天，廟宇巍然，陲秦川兩端，綿吳岳之東嶺，南瞻終南之秀峰，北顧千山伏兔，遠遠仰視，可見高高在上的凈慧寺雕樑畫棟，香火繚繞，隱藏於深山老林之中。

　　袁楷的住在山後一口破窯洞里，背靠一土崖。“陝西黃土埋皇上”。黃土地上風沙很大，空氣乾燥，夏熱冬冷，窯洞冬暖夏涼，是很好的住所。推開窯門，冰鍋冷灶，滿屋灰塵。袁楷不顧年邁，用乾柴燒炕，蠻牛去河裡提水，黨崇雅也幫忙打掃起來，卻被袁楷擋住。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黨崇雅笑着說。

　　“世間繁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就憑個大自在。”袁楷說著，拉着黨崇雅出了窯門。

　　外邊搭了一個茅棚，裡面是石凳石桌。雖是臘月盡頭，好在春光無限，兩個老頭子曬着太陽，用石子下起了棋。

　　蠻牛用柴火燒開了水，煙熏得他睜不開眼睛。袁楷拿來一把樹葉讓泡上。

　　蠻牛嘟嚕這說：“樹葉有啥泡的？”

　　“你這娃就不懂了，所有茶葉都是樹葉。我這裡的樹葉可是萬物精華呢！”袁楷敲着蠻牛的額頭說。

　　“給我不用泡，我要白開水，讓我嘗一嘗甘泉的味道。”黨崇雅說。

　　“茶可解憂。”袁楷說。

　　“泉可清心。”黨崇雅說。

　　“茶也罷，泉也罷，解渴而已。”蠻牛說。

　　哈哈哈，三人相望，笑了起來。

　　高山流水。兩個人大戰起來，袁楷先發制人，來勢洶洶，車馬炮齊上，大敵壓陣，廝殺一片，炮火連天；黨崇雅不慌不忙，以守為攻，誘敵深入，巧設布局，虛晃一槍，釜底抽薪，直搗黃龍，奪取將帥。第一局黨崇雅贏，第二局袁楷贏，第三局和棋。

　　蠻牛早早餵驢去了。回來后看他們還廝殺，憋着嘴說：“殺來殺去有啥意思？”

　　黨崇雅和袁楷默然，停了。

　　一連幾日，除了看書，黨崇雅和袁楷就在林中與百鳥爭鳴，慷慨激昂，吟詩大歌。

　　寶雞縣令不遠百里找到了黨崇雅，連忙叩頭：“黨大人，這回你要救救我和老百姓呀！”

　　黨崇雅連忙扶起，問個究竟。

　　原來康熙帝十萬火急，要寶雞進貢白蘿蔔。

　　“這個歲娃娃，還想吃小人蔘長命百歲！”袁楷不屑地說。

　　黨崇雅知道，自己惹得事情。他在給順治帝當老師時，講到《尚書》：“以公滅私，民其允懷。”覺得口渴，出了門去，偷偷從袖子里拿出牢記寶雞的白蘿蔔片吃了兩口，不想被康熙這個歲娃娃碰到了，非要吃，沒有辦法，讓他幾片，哪成想吃遍山珍海味的康熙帝，吃了之後，肚子咕嚕咕嚕似翻雲倒海，把成年的積食都化了，舒暢了很多。就給他父親順治說，要吃這白蘿蔔。

　　這怎麼辦了？黨崇雅當時左右為難，不知怎麼辦？

　　寶雞，古陳倉之地，人傑地靈，乾旱少雨，但人勤細作，有耕讀傳家之風，盛產這種“愣頭青”的白蘿蔔。俗話說的好：“要吃好蘿蔔，五月初十頭”農曆五月初十開始種蘿蔔，到了八九月才能收穫，還要雨水充足，吃起來才有滋有味，乾脆可口。白蘿蔔生克熟補，解毒生津，幫助消化，有“冬吃蘿蔔，夏吃薑”的說法。寶雞的白蘿蔔青頭多，皮薄、肉嫩、多汁，脆甜，味甘不辣，好有味道。

　　小太子要吃，這可咋辦？黨崇雅急得踱來踱去。

　　“愛卿不必為難，寶雞可不叫糧稅，朕再免雜捐，只交白蘿蔔如何？”順治帝說。

　　“微臣遵命。”黨崇雅一想，只要交白蘿蔔能免苛捐雜稅也好。對家鄉的老百姓說不定是件好事情了。

　　誰成想，這白蘿蔔成了貢品，麻煩來了。要選好地，要擔水澆，要精耕細作，比種黃金還難。加之，寶雞到北京路途遙遠，精挑細選的白蘿蔔要用白絲綿包住，怕損壞。官官相逼，有的老百姓種白蘿蔔傾家蕩產，流離失所了。

　　順治八年正月初七（1651年）曾下旨：“停止陝西貢柑子，江南貢橘子，河南貢石榴。”時任刑部尚書的黨崇雅暗自高興了一把。現在，想盡辦法，老百姓年前已經進貢了白蘿蔔，年後皇帝又要，這可咋辦呢？

　　黨崇雅冷靜地想着。

　　袁楷看他百愁莫展，提醒了他一句：“吃吃瓊鍋糖，想想孫丕陽。”

　　想起來了，陝西富平的孫丕揚大人，萬曆年間的吏部尚書，面對宦官專政，朋黨之爭，張居正專權，清正無私，發奸如神。告老還鄉后，七十八歲又“掛冠出都”，在夾縫中尋公平，創“掣籤法”，大家抽籤，決定命運，遇“大選急選，悉聽其人自掣，請寄無所容”。萬曆十五年（公元1588年），陝西渭北一帶大旱飢荒，百姓食不果腹，乃至“採石為食”，許多人因為吃了這種叫“石”的觀音土而脹死，餓殍遍野。孫丕揚拿着觀音土上奏皇帝，皇帝深受感動，減免了雜稅，並予以救助。

　　現在進貢白蘿蔔，也成了老百姓的負擔。怎樣才能“宜寬賦節用，罷額外征派及諸不急務，損上益下，以培蒼生大命”呢？冥思一想，黨崇雅計上心頭，他對寶雞縣令悄悄一邊吩咐。

　　寶雞縣令聽了眉開眼笑。他連忙去辦，連夜在寶雞附近找了幾十號大脖子癭瓜瓜，想法設法在老百姓的土窖里收了些白蘿蔔，快馬送京。這些脖子上掛的葫蘆一般大的人，抬着白蘿蔔，走在街上，都覺好奇，還有人裝了社火，敲鑼打鼓，熱鬧非凡。

　　進得大殿，群臣交頭接耳，想笑而不敢笑。康熙小皇帝也莫名其妙。看着這些怪人，忙問：“你們脖子上咋長了一個大葫蘆？”

　　眾人異口同聲道：“我們也不知道，就是吃了這白蘿蔔得的。”

　　小皇帝康熙揮了揮手，說：“你們下去吧，白蘿蔔也抬回去，以後不用進貢了，納皇糧照舊。”

　　黨崇雅聽了，說：“要感謝還得感謝袁楷兄的提醒！”

　　“真正老百姓要感謝你呀！讓皇帝也吃到了咱的白蘿蔔，現在他不吃了，我們繼續吃。呵呵。”袁楷說。

　　“龍向池中起,鳳從天外飛！”黨崇雅喃喃地說，他寫過這幅字。

　　2013年3月10日夜於長安

　　待續，待修改。

　　來自楊廣虎個人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