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曲1990

　　03

　　期中考試剛過，按慣例，班上開始調整座位。坐在第四組的劉祥被調到第一組第五排靠牆的位置，與之前相比算是課室里的長途遷徙了。同桌還是黃金搭檔吳楠，前排由顧小康變成了女同學肖琳。顧小康因為身材太高，屢遭投訴，被取消了近視眼所享受的福利，調到了第四組最後一排。

　　肖琳與江美霞同桌，二人身高相仿，髮型也相似，一年四季扎着個馬尾巴頭髮。肖琳擔任班學習委員，各科成績優秀，是班裡的大明星；江美霞成績很一般，屬於班裡的小市民。

　　對於新的隔壁鄰居，劉祥和吳楠自然要評論一番。吳楠的結論是江曉霞長相要漂亮一些，劉祥的觀點則是肖琳的氣質更勝一籌，並強調氣質才是評判美麗的標準。

　　劉祥最討厭上英語課。實事求是的講，自上初中后英語考試從來沒及格過，如果這一項有吉尼斯記錄的話，劉祥鐵定是這個記錄的創造者。可以下結論，英語成績在各科成績中最差是劉祥厭學的主因。事情往往都這樣，你的努力和回報成正比，而惡性循環則是努力和回報之外的另一種可以預知的結果。

　　當英語老師根號2拿着粉筆踮起腳尖在黑板的中下部寫英語句子時，雲里霧裡不知所云的劉祥終於捱到了自由活動時間。

　　前排的肖琳正靠着桌子聚精會神的看黑板，馬尾巴的頭髮落在了劉祥課桌的邊緣。左顧右盼正無所事事的劉祥好像發現了新大陸，於是把身子往前探了探，用手輕輕地捏住肖琳的幾根頭髮試探着反應。過了一會兒，見肖琳沒動靜，便得寸進尺，把頭髮慢慢地纏在手指上擺弄起來，並用手臂碰了碰正在無精打采聽課的吳楠，得意中帶着炫耀。

　　吳楠頓時來了精神，偷笑道：“大佑，又在欺負女同學，我報告根號2去。”

　　劉祥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噓，小聲點，重色輕友的傢伙，想當叛徒告密呀。”吳楠收斂了笑，趴下身子歪着臉貼在桌面瞧着，活像看一場小品表演。

　　“你幹嘛？”肖琳猛一扭頭回身，壓低着聲音質問，眼光里透着責備，但意圖很明顯，不想把事態擴大。

　　劉祥嚇一驚，猛地把手縮了回來，慌忙說“沒幹嘛，剛才發現有隻蟲在你頭髮上爬，我學雷鋒呢。”劉祥反應還算敏捷。

　　“你是不是太無聊了沒事幹？”肖琳丟下一句話轉回身就不再理會。

　　“你是不是太無聊了沒事幹？”吳楠陰陽怪氣的衝著肖琳的背影學了一句。

　　下課後，肖琳把劉祥堵在座位上，他們之間進行了這樣一番對話：

　　肖琳：“你上英語課能不能認真一點”。

　　劉祥：“你哪隻眼看到我不認真？是左眼？還是右眼？還是後腦勺長着眼看到的？”

　　肖琳：“你胡扯什麼，我問你，你動我頭髮幹嘛？”

　　劉祥：“不是跟你說過抓蟲子學雷鋒嗎？”

　　肖琳：“狡辯，你騙三歲小孩呀！”

　　劉祥：“冤，真比竇娥還冤啊，恩將仇報，不信你可以問蟈蟈。”

　　肖琳：“你倆穿一條褲子，我問他？我發現你就像電視里那個韓小樂”。

　　韓小樂是正在熱播的電視連續劇《十六歲的花季》中的一個人物，此君學習成績一般但很會來事，由於關於描寫校園學生的電視作品很少，這部電視劇在中學生當中引起了很大反響。

　　江美霞的姐姐是星光醫院的護士，住在醫院的宿舍里，由於去旅行結婚了，需半個月後才回來，於是就叫江美霞晚上去住住幫忙看房。

　　江美霞把這個信息告訴了肖琳，聰明的肖琳馬上猜到了江美霞的想法，笑道：“是不是晚上一個人睡害怕了？”

　　“沒有啦，晚上有個伴聊聊天多好。”江美霞說的確是實情。

　　“那我要請示一下老媽，徵得她的同意才行。”

　　“一定要爭取呀。”江美霞熱切期盼，看的出她非常渴望肖琳晚上能來做伴。

　　“儘力而為吧，我想應該不會讓我們的江大小姐失望的。”肖琳摟着江美霞的肩膀打趣道。

　　第二天上早自習江美霞見到肖琳就迫不及待地追問結果，肖琳微笑着點頭給出了肯定的答覆。江美霞如願以償地又提議：“要不晚上把劉祥和吳楠也叫去，熱鬧點，大家一起複習，怎麼樣？”

　　“熱鬧能複習好嗎？”肖琳將了江美霞一軍，不過還是鬆了口：“那就今晚吧，我去問問他們。”

　　肖琳回過頭，問：“劉祥、吳楠，我倆商定今晚邀請你們去星光醫院宿舍參加夜習，時間定為晚上七點到九點，你們去不去？”

　　“有這等好事，肯定去了。”吳楠馬上表態。

　　“包不包夜宵啊，餓着肚子讀書我可受不了。”劉祥顯得參與的積極性不高，在劉祥看來，讀書是件辛苦的差事，本來白天的七節課已經夠折磨人了，晚上再加兩個小時，還讓不讓人活了。

　　“想的美，劉祥，這是為你好耶，你不會好歹不分吧。”肖琳很不滿劉祥對待學習的態度,忍不住用好歹不分的貶義字眼刺激一下。

　　果然，劉祥的自信心受到打擊，心想再差也不能在女生面前認熊，尤其像肖琳這種會讀書有優越感的女生，那多沒面子。

　　“沒問題，去就去，能不能把老牛也叫上？”劉祥倒是時刻不忘他的球友。

　　“可以，晚上六點五十分在星光醫院食堂門口集合。”江美霞最後宣布。

　　江美霞姐姐住的宿舍是一間約二十來平方米面積的平房，門前用木棍做成的籬笆圍了一個小院子，院子里種了一些不知名的花草和少許蔬菜。

　　推開矮木門，打開房鎖，拉開燈，劉祥環視了一下整個房間的布局：進門的左側擺着一張紅漆圓木桌，桌面鋪着碎花桌布，桌周圍放着四把椅子。門右側放着一個櫥櫃，再往裡矗立一個雙層衣櫃，剛好擋住衣櫃後面靠牆角支着的一張床。床頭的左邊放着一張寫字檯，台下有一把寫字椅，檯面上擺放着一台錄音機、一個小鬧鐘和一個檯燈。

　　江美霞招呼大家圍着圓桌坐下來。顧小康不愧 ‘老牛’的外號，還在慢條斯理地拎把吉他轉着圈找地方放。劉祥說：“老牛，別轉了，把我頭都給轉暈了，你不暈嗎？把吉他擱床上吧！”

　　顧小康沒出聲，用眼神請示着江美霞，看得出來他與劉祥的提議英雄所見略同。

　　“那就放床上吧，要不一不小心弄壞了你那寶貝疙瘩我可賠不起。”江美霞順水推舟，接着又對邢小康說：“順便把寫字檯下的那把椅子搬過來坐。”

　　於是五人圍着圓桌做起了功課。屋裡很安靜，除了外面不安分的蟲鳴，剩下就是沙沙的寫字聲和翻書聲。劉祥覺得這是自己有生以來作業做得最認真的一次，連江美霞走去給錄音機裝磁帶都未覺察到。當自己十分熟悉和喜愛的理查德克萊德曼的鋼琴曲《愛的羅曼史》的旋律緩緩響起，沉入於題海中思緒的劉祥又受到音符的叩擊和撫慰，大腦的思維顯得更加活躍。真是奇了怪，許多平時解不出的題目現在有如神助，統統迎刃而解。

　　如果時間對你來說是垃圾，那你就度日如年，如果時間對你來說是黃金，那你就會覺得時光飛逝。今晚對於劉祥來說顯然屬於後者，時間跑得飛快，不知不覺晚九點的鬧鐘準時刺耳地響起，大家繃緊的神經立刻鬆了下來，有揉肩的，有捶背的，有拍腿的，忙活一通，完后大家開始收拾書本。劉祥站起來伸了伸腰，轉了轉脖子，發表意見說：“肖學委，讀書要講究勞逸結合，對吧！時間還早，不如放鬆一下，老牛，彈首歌吧！”

　　顧小康在音樂方面極具天賦，他的吉他彈唱是無師自通，自學成才，且經常經受學校文藝活動的錘鍊。劉祥曾在高一年級時花了一個暑期時間不停的往顧小康的家裡跑，收穫只是通過死記硬背勉強能彈半段的《致愛麗絲》。

　　顧小康把吉他拿過來，開始普及吉他常識，這也是他的一貫作風：“一般來講，歌曲彈唱比彈古典名曲要簡單的多，配金屬弦的吉他適合歌曲彈唱，配尼龍弦的吉他則適合彈古典名曲，我這把吉他配的就是金屬弦。”說完顧小康掃了一下吉他弦：“現在是點歌時間，你們喜歡聽什麼歌，報名過來。”

　　“老牛，先彈首《戀曲1990》。”看來偶像的力量是無窮的，劉祥一說到唱歌，首選就是羅大佑的這首歌曲。

　　隨着顧小康的吉他和弦響起，劉祥跟着音樂的節拍模仿着羅大佑沙啞的音質唱了起來，配合的極為默契，當唱到：“或許明日太陽西下倦鳥已歸時，你將已經踏上舊時的歸途，人生難得再次尋覓相知的伴侶，生命終究藍色蘭蘭的白雲天”的高音部分時，劉祥覺得十分過癮，唱的十分投入，樣子十分陶醉，幾乎是喊出來的，吳楠和顧小康也禁不住搖頭晃腦地加入了喊的行列。一曲唱完，把江美霞笑的前仰后俯，連聲說：“噪音、噪音、擾民的噪音。”肖琳則笑的直叫肚子疼。

　　“女士們別顧着笑呀，再給我一次表現的機會，你倆也點首歌吧！”顧小康手沒閑着，撥弄着吉他弦不停地催。

　　“好呀，唱....唱什麼歌，唱什麼歌呢？”江美霞頻頻念叨。“怎麼想要唱歌的時候歌都躲起來找不着了呢？”江美霞老半天都沒說出要唱的歌曲，有點無奈地自嘲。

　　“那我們合唱一首《讓世界充滿愛》吧！這首歌的歌詞寫的很好，旋律也很美。”肖琳提議。

　　《讓世界充滿愛》這首歌是為一九九零年北京亞運會而創作的。顧小康熟練地撥起吉他弦，大家伴着優美的旋律唱了起來：

　　“輕輕吹醒沉睡的心靈，慢慢張開你的眼鏡，看看忙碌的世界是否依然，孤獨地轉個不停，春風不解風情，吹動了少年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