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蛋糕”

　　又有一隊湖南籍的新兵來到訓練團。我說：“湖南有個袁隆平，被譽為‘水稻雜交之父’，可他老前輩目前還沒辦法把水稻種到我們現在所站着的這個地方來。”

　　這話是我向新兵訓話時的開頭語。

　　兩分鐘前，他們齊刷刷地向我這個團長敬了一個軍禮。我回過一個軍禮后，便開始了這場訓話。

　　我說：“這裡，沒有大米；這裡，只有玉米。雖然都帶一個‘米’字，可吃慣了大米可能吃不慣玉米，吃慣了玉米恐怕吃不慣大米。但不管怎麼講，既然來這當兵，就應該首先把胃口換掉，要不然別來這裡當兵！”

　　我察覺到了，很多新兵對我這番話感到愕然。

　　於是，我講了一個故事：

　　那年，一個從湖南入伍的新兵來到訓練團。他走進食堂大廳時眼前頓時一亮。他驚喜地看到餐桌上擺着兩盆金黃金黃的蛋糕。他是一個山裡娃，一直到縣城念高中時才知道什麼是蛋糕。那還是在一個城裡同學過生日時，他第一次看到了蛋糕，也第一次吃到了蛋糕，並且留給他一個印象，就是這蛋糕真好吃。所以，他眼前看到蛋糕時，馬上抓起三塊蛋糕放在自己搪瓷碗里。

　　說實話，他真沒想到在兵營里還能吃到蛋糕。

　　不過，他咽下第一口時，眉頭不由擰了擰。他驀然發現這蛋糕並不好吃，根本沒有那種生日蛋糕的細膩和香味的感覺。

　　又吃了兩口，他不得不低聲問鄰座：“這蛋糕用什麼做的呢？”

　　“蛋糕？喲，這稱得上是蛋糕？”

　　“不是蛋糕又是什麼？”

　　“蛋糕用麵粉和雞蛋做成的。你現在啃的是用玉米磨粉做成的饃饃。”

　　他才知道，這是玉米饃饃。

　　第一次吃這東西，他應該有一種新鮮感。只是還沒吃完第一塊，他已經覺得喉嚨十分難受。他吃不下去了，眼睛往兩側瞟了瞟，又不好意思把玉米饃饃放回去。他撅了一下嘴巴，抓起玉米饃饃離開了餐桌……

　　半個小時后，一陣號聲急促響起。

　　新兵緊急集合完畢。那位矮墩墩的團長一陣口令后，把新兵帶到了食堂邊的一條水溝前。

　　團長一雙圓鼓鼓的眼睛朝新兵掃了一圈后，才說：“剛才炊事班長報告，在這水溝旁邊發現兩個玉米饃饃。這是誰丟的呢？請他出列，把它撿起，再吃掉。今天吃不完，就把它當成明天的早餐！”

　　新兵們一時嘰嘰喳喳，但過了好一會兒，並沒有從隊伍中走出一個人。

　　團長又很嚴肅地看看新兵，轉身走到水溝前，彎腰撿起兩塊玉米饃饃。他問：“這兩塊玉米饃饃真沒人認領嗎？”

　　還是沒人回答。

　　“不管怎麼講，這糧食不能浪費。請你們記住，下不為例！這兩塊玉米饃饃讓我替某位新兵同志吃下去！”

　　說罷，團長開始吃玉米饃饃。

　　倏地，所有新兵都呆了。甚至，這空氣也好像一下子凝固了。當團長吃下半塊饃饃時，一個新兵忽地衝上去。他嚷道：“團長，這是我扔的！讓我吃。”

　　這人就是那位湖南新兵。

　　新兵奪過玉米饃饃，大口大口地啃起來，又用力咽下。看到他這種吃相，團長的臉上慢慢浮起笑意。

　　我把這個故事講完了，又說：“到一個新環境一定要適應它，要不然我們不配做一個當兵的人！連自己的胃口都征服不了，我們有朝一日還能在戰場上征服敵人嗎？”

　　隊伍解散后，好幾個新兵馬上圍過來問我：“請問團長，您認識那位湖南新兵嗎？”

　　我一笑：“那新兵就是我！”

　　真的，沒有老團長當初那讓人刻骨銘心的一幕，也許我不可能有資格站在這一批新兵面前訓話。我甚至想跟這些新兵說：從南方來的新兵吃不下這饃饃就當不上團長，更當不上將軍。

　　因為，我們老團長已經是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