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信任》之五男人的眼淚

　　短篇小說《信任》之五

　　男人的眼淚

　　韓建兵瘦了，也黑了。不過，他想，也許這樣，對自己的糖尿病的控制，還會有好處。每天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是韓建兵最提心弔膽的時候，倘若沒什麼應酬，安安靜靜回家和老婆、兒子一起吃飯，那倒也舒服。可是，偏總有領導來檢查或者有客人要陪，不得已的飯局，還是要參加的，只是答應李秀，吃完飯就回家，不到歌廳、酒吧、足療等地兒去就沒事了。

　　儘管韓建兵盡量順着李秀的心，隨着李秀的意，但李秀的心，仍然不能平靜，她不能去想韓建兵在衛生間偷偷給許志達打的那個電話，她更不能想韓建兵要陪領導或客人，去歌廳抱小姐的情景。一想到這些，她的頭皮就發麻發脹，心就痛得恨不能跳出來。就是韓建兵現在做得再好，她心中的傷口也難以癒合。

　　可是，越是這個時候越出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秀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十二月初，正是幹部班子成員進行調整的日子。這天，韓建兵給李秀打了電話，局領導檢查工作並考察幹部，所里所有領導和幹警，全都不許走，陪領導吃完飯後，所里的幹部也不能離開，被邀陪領導去唱唱歌。

　　韓建兵無奈，在歌廳外給李秀打了個電話，說明自己不得已來歌廳的原因，解釋清楚了之後，就關了手機，回到歌廳陪領導去了。可憐的李秀，從丈夫給自己打了電話，告知韓建兵在歌廳陪領導之後，她就像瘋了一樣，她的心中就一直在模擬韓建兵在歌廳的情景，每一個畫面，每一個動作，都像一根針，深深地扎在李秀的心上，李秀不停地踱步，把電視開到震耳的聲音，可是這些都不管用，李秀不停地給韓建兵打電話，可是他的手機是關機的。李秀無法排解心中的痛楚，她只好又開始摔東西，這次選的是韓建兵炒股票的手機，一定要揀讓他心疼的東西摔，他才會心痛，摔完之後，李秀的心中才感到一點點的平衡。

　　在無限痛楚的兩個小時的折磨中，李秀終於等到韓建兵回來了，韓建兵並沒有喝很多酒，他進門后，看見李秀無力地坐在沙發邊上，滿地的狼籍，還有自己的摔壞了的股票手機，臉上的表情痛苦而凝重。而彷彿瘋了一般的李秀，拉扯着韓建兵的衣服，不停的追問着：“你抱了小姐沒有？你和小姐怎麼樣了沒有？”

　　韓建兵被李秀拉扯着走進卧室，神色茫然地閉上眼睛，無力地躺在床靠上。他緊緊地閉上了自己的嘴，任憑李秀哭着扯亂他的外套。李秀哭累了，嗓子也喊啞了，人也拉扯乏了，李秀放開彷彿一具殭屍的韓建兵，在床邊的靠椅上坐下，無力地沉默下來。突然間，整個房子都安靜下來。聽話的兒子，緊緊關着自己的房間，竭力讓自己快速進入夢鄉，不一會兒，李秀好像聽見，從兒子房間傳來輕輕的打呼的聲音。

　　李秀再也不想喊了，也不想吵了，任憑眼淚像被砸破了缸里的水，奮涌而出，淚水順着臉頰，流進嘴裡，滴到地上、衣服上。感覺到李秀突然靜下來的寂靜，韓建兵害怕了，他真地怕李秀瘋了。他睜開雙眼，看到李秀無聲地滴到地上、衣服上的淚水，他的心突然震顫了，心痛了：“這是我心愛的妻子嗎？她，那麼善良美麗的人兒，我怎麼會讓她痛苦成這樣？”

　　韓建兵彷彿如夢初醒，帶着滿腔的愛和怨，從床上跳下來，就緊緊地用雙臂將李秀抱在懷裡，他這才感覺到妻子好小好瘦。李秀被他抱得實在喘不過氣來，用力掙脫了他的懷抱。韓建兵沒有再強行抱緊李秀，而是輕輕地摟着她的肩膀，輕捋李秀耷在額前的劉海，看着滿臉淚痕的妻子，韓建兵的眼睛酸澀了一下，他把嘴輕輕地靠近李秀的臉，用舌頭慢慢舔干李秀臉上的淚痕。韓建兵把李秀整個人輕輕地抱起，放到床上，然後將她緊緊地依偎在自己的懷裡。

　　“秀，你想哭就哭吧，在我的懷裡盡情地哭，把你所有的委屈和痛都哭出來！如果你想打我，你就打，想怎麼打就怎麼打，只要你解氣，只要你能開心，好嗎？”韓建兵彷彿回到了多年以前，談朋友的時候，用愛的語言和聲音照顧着自己心中的這個小妹妹，即便是謊言，李秀也信賴着他，更何況韓建兵在李秀面前，從不會撒謊。

　　韓建兵和李秀是經朋友介紹認識的，剛開始認識不久，韓建兵就把自己的缺點，一股腦兒都告訴了李秀，說自己家境貧寒，姊妹多，身體不太好，長得也不英俊，以前別人介紹過一個女孩，就因為他長相太普通而拒絕和他談朋友。而當時的李秀，就是覺得這個人很直率、有擔當，所以一發不可收拾地愛上了他。現在想想當初的決定，李秀並不感到後悔，而是概嘆命運，為什麼要這麼嚴厲地考驗她。

　　韓建兵看了看偎在自己懷裡的李秀，已經不再流淚了，也知道妻子的心情已經穩定下來了，他輕輕地撫摸着李秀冰冷的雙手，對李秀說：“秀，你平靜些了嗎？如果平靜下來，就讓我偎在你的懷裡哭一會兒吧！”李秀擦乾臉上的淚水，看了看韓建兵。沒想到這個大男人，布滿血絲的眼裡，噙滿淚水，李秀第一次看見韓建兵這樣，她輕輕地將韓建兵的頭，摟在自己的懷裡，就像摟着一個撒嬌的孩子一樣，李秀的心中感到無限的欣慰和快樂。

　　韓建兵眼中的熱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在李秀暗紅色的毛衣上，韓建兵在李秀的懷中，輕輕地抽泣着，甚至連鼻涕也擦在李秀的毛衣上。李秀看他，像躲在母親懷裡吃奶的嬰兒，不禁又好笑，又心疼。李秀拿來紙巾，輕輕地替他拭乾眼角和臉上的淚花。

　　“你知道嗎，秀！我終於弄明白了，什麼於我才是最重要的！你猜猜！”韓建兵接過李秀手中的紙巾，自己擦着臉上的淚痕。

　　“我猜不出來，也不想猜，我的心好累喲！”李秀也擦了擦自己手上未乾的淚水。

　　“是你對我的信任！有了你對我的信任，我才會快樂起來，你才會幸福起來！是我傷害了你對我的信任，我一定會把它補回來的，希望你不要對我失望！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再次贏得你的信任！其他的人，對我信不信任，我已經不那麼在乎了，我只要凡事儘力了，成敗得失也就無所謂了！”韓建兵對着李秀，像發表哲理演說一樣，李秀聽着，既有點兒感動，又有點兒莫名其妙，該不會是韓建兵遇到了什麼挫折不成？李秀心中疑惑着。

　　“今天方所長批評你了？”李秀試探性地問道。

　　“沒有！”韓建兵又將李秀偎在自己的懷裡。

　　“那局領導批評你了？”

　　“沒有！”韓建兵此時心情平靜，只想盡情享受和李秀待在一起的時光。

　　“那幹部班子調整，你動了沒有？”李秀終於問道了核心問題上。

　　“不關我的事！也不關你的事！別人提升，那是別人有本事，那也是別人的福氣！我只想得到老婆的信任！”韓建兵根本就是一副仕途遇阻的落難心裡。

　　“你聽誰說的？不是還在考察嗎？難道有內部消息？方所長提了嗎？小劉提了指導員沒有？”李秀最了解韓建兵的作風了，他肯定已經知道了所里全部的人員調整。

　　“你怎麼這麼羅嗦呢？叫你不問，告訴你，可不要說出去！方所長提了市局副局長，小劉提了指導員，還有，哎呀，你知道那麼多幹嘛？這裡面複雜得很！”韓建兵提到人員調整的問題，顯然有點兒不舒服。

　　“那你們所所長的空缺，是誰呀？”李秀很聰明，因為她知道，其實方所長之前曾無意中提過，韓建兵是最佳的人選，局領導也很看好他，然而現在既然旁落，那會是誰呢？

　　“別提了，是李國華！哎——”韓建兵心中頗為不平，李國華論資歷，比韓建兵晚參加工作兩年；論學歷，韓建兵是他的師兄；論年齡，韓建兵年長他一歲。可是，世事就是這樣，一向對韓建兵尊稱師兄的李國華，馬上就會是韓建兵的領導、頂頭上司！叫韓建兵心裡如何能不難受呢！其實，最令韓建兵難受的是，今晚在歌廳陪領導唱歌的時候，市局趙副局長非常惋惜地告訴韓建兵，局領導有意要提韓建兵，可是，支持方所長的胡副局長說，聽方所長說，他老婆竟然跑到歌廳去查、去鬧事，以後如果韓在更高的領導崗位上，出現這樣的事，豈不是丟市局的臉！韓建兵聽了以後，陪幾位領導喝了一點兒紅酒，在歌廳里沒有唱歌、跳舞（他也不會唱歌），只是一個人傻傻地坐了半天，就回去了。

　　韓建兵原本就是一個進取心不強的人，而李秀也不是特別希望丈夫出人頭地的女人，她只想和韓建兵恩恩愛愛、簡簡單單地過她們的小日子，對於做大官、發大財，想還是想的，但並不把那個作為自己生活和奮鬥的目標。如今，出現這樣的結果，韓建兵和李秀，心裡暫時有點兒不舒服，都是有的，但並不會影響他們生活的步伐。

　　“以後，你就信任我，我守着你和兒子，安安靜靜地過我們的幸福生活，好嗎？”韓建兵擠着眉，眨着眼，笑着在李秀面前撒着嬌說。

　　“好啊！那看你還乖不乖，你以後不準去歌廳，不準多喝酒，不準碰別的女人！”李秀一邊開玩笑，一邊順勢說道。

　　“我保證，聽從老婆的吩咐，老婆的話，就是聖旨！”韓建兵不乏幽默和風趣，做着鬼臉，還信誓旦旦地將手舉過頭頂。

　　李秀看着韓建兵滑稽可笑而又可愛的樣子，心中的痛漸漸飄散出去了一些，她在等待，在期待，她心中對韓建兵、對小家、對大家的信任指數都能一路飆升！

　　李秀是一個很善良的女人，韓建兵以什麼樣的行動，來再次獲取李秀的信任呢？李秀以後的人生應該很幸福吧！請看下一篇短篇小說《信任》之六危險的夜班，最深切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