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房子的人

　　旅行是件非常愉快的事，特別是開車旅行，想去哪裡去哪裡，想停在哪處便停在哪處。向左隨你，向右也隨你，只要你有足夠的錢，你會發現沒有比這事更快樂的了。

　　威頓先生便是幾乎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錢才戀戀不捨地返回來的，而且，一直到他發現那個胖子，心情一直很好。

　　他是在自家門前的道路上發現他的。當時，他的車子距家還有100碼，而那個胖子正像關自家街門一樣關着他的街門。

　　威頓先生開始以為那是父親從老家過來看他了，但很快他發現那是個完全陌生的人，雖然他跟父親一樣的老，長得也是那麼和藹可親，細皮嫩肉的一副斯文相。

　　威頓先生將車直接頂住街門，逼得胖子無法脫身。他下了車，他曾是業餘橄攪球主攻手，身高馬大，當他站在胖子面前時，胖子以為遇到了一堵會移動的牆。

　　“你好。”胖子堆出極不自然的微笑。

　　“你是誰 在我的屋裡搞什麼鬼 ”威頓先生大聲斥責他。

　　“你的屋子 那麼你就是威頓先生了。”

　　“你怎麼知道 ”

　　“你的信箱上有名字，威頓先生。”

　　“你在我屋裡做什麼 ”

　　他迷惑地說：“可是我沒有在你屋裡呀!”

　　“別和我來那套，我剛剛看見你關門的。”

　　“沒有，先生，你弄錯了，我只是‘離開’這扇門，我敲門，沒人回答。”

　　“別和我狡辯，以為我沒看見。告訴你，我的視力很好，現在，給我說清楚!”

　　“沒什麼可說的。我是便利吸塵器公司的業務代表，我來這兒問問，你們家是否……”

　　他在西服暗袋裡摸索了半天，拿出一張小小的白色名片，遞給威頓。果然是吸塵器公司的推銷員。

　　“你的駕照。”

　　胖子有點兒不安。“這真是尷尬，威頓先生，”他說，“我……今早把皮夾給丟了……”

　　威頓先生一把揪住他的脖領子，胖子整個被提了起來。他嚇得臉色煞白：“作為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我不允許你這麼對待我。”

　　“作為一個公民，我有權把踏進我領地的人捏死!”威頓先生惡狠狠地說。

　　“我抗議！”他無用地掙扎着。

　　威頓先生用鑰匙開門，然後將胖子摜到屋地上。

　　屋裡有股濃濃的霉味。威頓出去旅遊了15天，屋子裡是該有這種味道的。這也許說明，這個胖子真的沒進屋裡來。

　　威頓掃了一眼房間，每樣東西都沒有動：電視、音響，以及一些東方藝術品、老古董，都原封未動。

　　但威頓還是不放心，他讓胖子脫下外套，搜遍所有的口袋。又翻了他的褲子口袋，一無所獲。

　　他又讓胖子轉身，像警察在電影上做的那樣，拍拍他身上，結果什麼也沒有。

　　“這全是誤會。”胖子說，“我不是賊，我是吸塵器的推銷員，你已經徹底搜查過我了，你知道，我身上沒有任何屬於你的東西。”

　　也許沒有。但明明看見他在關屋門，正要離開。威頓先生覺得這個胖子一定偷了什麼東西。可是，偷了什麼 那東西在哪兒

　　他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推進浴室。

　　他穩住身體，轉過頭來說：“威頓先生，這是迫害行為，你打算把我怎麼樣 ”

　　“那要看情形，也許把你交給警方。”

　　“你不能這樣對待我。”胖子已經開始義正詞嚴了。

　　威頓把他鎖在裡面。

　　又到書房察看，法國名畫家馬蒂斯的畫安然未動，畫後面的保險箱鎖着。威頓先生打開保險箱，記錄、賬冊全在那兒。

　　威頓查看了保險柜里的其他東西——兩千元現金，一些珠寶，一些私人文件，一樣不少，全在，沒有動過的任何跡象。寫字檯上也沒有失落任何東西。

　　威頓不解地搜尋了屋子裡的其他房間。廚房的後門有被撬開的痕迹，外面防盜鈴的電線上纏有膠布，像是為了接通電源。

　　他開始懷疑：也許我根本就錯了，也許這是一個天大的誤會。可是那該死的胖子的確是進來過，而且也沒有身份證，鬼鬼祟祟。

　　他沒偷任何東西，也不像是找什麼東西。

　　也許是個私人偵探，來這兒放置什麼東西，比如說，栽贓。可是，屋裡沒有多出什麼；如果有的話，經過那麼仔細地搜尋，也該找到了。還有，他既然來偷東西，為什麼還把防盜鈴修好 威頓沮喪地返回浴室，打開門。胖子正用毛巾擦汗，他快要給憋死了。

　　“威頓先生，我可以走了嗎 ”

　　威頓沒有辦法，只有讓他走。

　　他大步穿過屋子走出去，走路的樣子就像對這屋子很熟悉。

　　威頓走回屋裡，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有生以來，他從沒這樣沮喪過。那胖子肯定已經帶走了他的什麼東西。

　　可是，他帶走的是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他怎麼帶走的呢

　　胖子來到大街上，招手要了輛出租車，他身上僅有的30元錢，足可以把他送到漢森夫婦家。

　　漢森感冒了，他的妻子正在給他喂葯。

　　“怎麼回事 我們不是事先談好的嗎 你們交給我支票，我給你們文件。”

　　漢森夫妻滿臉愧色：“真對不起，漢森突然發燒，我們只好……”

　　“好啦好啦!”胖子仍有些氣鼓鼓的，“害得我在那所房子里守了你們半天。”

　　“真不好意思。”漢森太太趕緊取出酒，為胖子解渴。

　　“怎麼樣，還去看看嗎？”胖子呷着酒問。

　　夫婦倆對視一下，在這間矮小昏暗的房子里，他們的任何動作都逃不過胖子的眼睛。

　　“如果不滿意，你們儘管直說，不必強求。你們也知道，我的價錢很低，不愁找不到好買主，興許還能多賣些錢呢 ”

　　“滿意滿意，我們滿意。”漢森太太趕緊說。

　　“只是漢森正發著高燒，我們現在沒法去。”

　　“真口羅唆，你們不是看過兩遍了嗎 相關問題也進行了法律諮詢。”

　　“畢竟這是件大事，我們……”漢森太太的話被胖子的冷漠與煩躁制止住，她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丈夫。

　　漢森燒得臉通紅，但還能思考問題：“太太，咱們已經看過兩次，我想不應該有問題了，你跟他把手續辦了吧。”

　　胖子現出喜色：“這就對了嘛。我把文件全帶來了，你們簽字就行了。”

　　20分鐘后，胖子從漢森家出來，懷裡揣着10萬美元。

　　第二天早上，威頓先生剛剛起床，門鈴響了。出去開門時，發現門外站着一對衣着整齊的夫婦，兩人都笑容可掬，他不認識他們。

　　男的愉快地說：“你必定是威頓先生，我是漢森。我們剛剛經過這兒，想再來看看，我們看見有汽車停在外面，就希望那是你的車。我們一直想和你親自見見面。”

　　威頓迷惘地看他。

　　“這地方很宜人。”漢森太太說，“我們無法形容住在這兒會多麼快樂。”

　　“是的，”漢森同意太太的話，“你的代理人帶我們看了這地方，我們知道這兒是適合我們住的地方，而且價格合理，我們幾乎不能相信，這房子只賣10美萬元。”

　　威頓終於明白了，胖子不曾從自己這裡偷走任何東西，但他卻偷走了整幢房子。

　　他以自己的代理人身份，將這幢房子給賣了。

　　不錯，他交給那對夫婦的那些文件上的簽名是偽造的。可是，他能在法庭“證明”那是假簽名嗎 即使能證明，又有誰證明自己沒有和那位房地產經紀人共謀欺詐漢森夫婦10萬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