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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者,若茶香

手機:M版  分類:生活隨筆  編輯:小景

  予嘗求古仁人之心,彈指流星趕月,曦微如箭,唯有府仰之間搜尋成長的簡譜,才會讓眼睛澄靜淡漠起來。

  今年的五一長假,總覺得多了些灰冷,雲層像是被揉捏過的紙團,在公交車車窗里紛繁複雜地鋪展,下車前,一個一直安穩坐待着的老婦突然問我哪站能到XX,正轉身的我隨手指向她頭頂那塊路程標牌。

  “什麼?”

  我身後的聲音有些慌亂,她不清楚我指了哪個地方,就如我不清楚她問了哪個地方。

  來到這個城市上大學,我總共來過姑媽家兩次,每次的環境變化都如亂花欲濺迷人眼,下車后,我再也看不到身前那個兩年前張家廟的模樣,當下被取而代之的,遠些是五花八門的度假建築,近些是一團團縈繞在橋欄上的蚊蟲,我荒誕地想着,我若是捲起袖子把手緩慢伸過去,究竟會有多少蚊子等着猛點贊。

  “你在哪?”

  通完話后,我苦澀地笑笑,然後掛掉電話。

  憑着殘缺的記憶,我開始漫不經心,又漫無目的地在小巷裡搜尋姑媽家的具體位置,可找來找去總沒有賊熟的感覺,一直以來,我對路段的忘記力連自己都感到恭維,無數次事實證明了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路痴,也時而會憶起當年的囧事,有一次請女生吃飯,飯桌上除了發現自己沒帶錢,就是吃完了驚覺自己已不知身處何地,最後反倒被人家領着摸了回去。

  有一條陳舊的石橋作為小巷的終結,橋上有小販們買各種廉價的商品,透過物件昏黃的顏色,泛着歷久的微光,橋下的水流像濃稠的顏料,卻無法描摩着這金色世界的落日餘暉,何況,這時的落日早已被冷空氣和陰霾埋葬,因之前下雨的緣故,這時連空氣都被染得濕漉漉的,吸氣時就像有一把銳冷的鉗扼住人的喉嚨。

  殘缺的記憶已經完全迷失在這個不認知的空間,索性將漫無目的進行下去,忽地,聽覺被召喚進入到無預料深層的某個區域:

  “這是一個流傳已久的鬼故事,聽說,在晚上十二點拿起手中的電話撥打六個零,你將會聽到毛骨悚然的聲音……”

  當我慢吞吞地踏上河邊砂石小道時,兜里的手機鈴聲幽幽響起了,柔和的女音,帶着森寒的語調,這個鈴聲是專門對周獸燕設置的,我和她可謂幾近兄弟,倘若放置在當年,算鬧到互不說話的敵人。

  “嘀嘀嘀……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這是一個流傳已久的鬼故事……”第二輪恐怖鈴聲開始在手心裡渲染。

  “啊尼啊腮喲!”我和她通起話。

  她立馬用鄙視的口氣回復我:“得了,不要賣弄你那半生不熟的英語……”

  我笑了,天!這該是多強大的混淆力才會把英語和韓語混為一談,不過話說回來,這也符合她一貫的風格,很多時候風馬牛不相及的兩段話,她都能用and 銜接起來,還有諸如“頭髮去無蹤,頭屑更出眾”,“這狗血太過劇情”,“你怕是頭喝多掉酒暈”之類,總之邏輯碎得相當離譜。之前我錯誤地認為,女生對啊尼啊腮喲會像對思密達一樣的熟悉,就像男生對嗷哈喲會像對呀嘛嘚一樣的熟悉。

  “這種時候聽到您老人家的來電,心裡甚是溫暖……”我嘴上這麼說,心裡確也這麼想。

  “哈哈哈,真的改?”

  女漢子質地般的得意笑聲從那邊傳來,於此同時,最能聯想到的就是她那眯笑的魚尾紋和巨顯的扁桃體,還有不知何時會陡變成嘿嘿嘿猥瑣的奸笑。

  “猜猜我在幹嘛?”我說。

  “不想猜。”

  “我在遊盪。”

  “順便采艷!?呵,你這小五一倒是過得不錯。”

  “屁,拜我老表所賜,我現在被流放在了陌生的地方,他早上讓我下午六點來他家聚聚,可我七點下車時他卻驚訝地回復我怎麼就到了,他現在還在某某扯淡的地方,然後建議我先找個網吧待着,毛線,身份證都沒帶上球的網吧,隨後他說那你自己看着辦,最後看着看着就看到了這個陰郊小道,還有一些模糊的歪瓜劣棗。”

  她高中時期貪玩不太討老師的喜歡,但她這人很真實,也很開朗,同學們都樂於和她打交道,是個典型的自來熟,和八竿子打不着邊的人都能相談甚歡,我卻慢熱,自小和女生講話就有些冷淡,而我和她從一開始就尤其能談,我倆的關係,屬於那種高中時她常戲虐我,我常回扁她,當下佻袒老子若三十歲討不到媳婦,她老人家若三十歲找不到主就相互扶持的交情。

  我和她不知閑扯了多長時間,只知掛電話時已有八個未接來電,後來我回到下車時的橋頭,好讓我老表找到我,再後來我姑媽一眾的車從我身旁經過,她和我打招呼的第一句話永遠都是“你怎麼不喊我”,然後我的接話永遠都是“總會喊的”,她又會習慣性地補上“都等了二十年了。”

  在他們眼中我無疑是另類的,因為一些本身脾性和外界背景的原因,我自小就不太樂意和親戚往來,最關鍵的是,我對他們從來沒有禮節上的尊稱,常人一聲“姑媽,舅母,姨媽”隨口叫出,可到了我這裡卻千難萬難,就像一個解不開的疙瘩,這種現象在我叛逆期尤其突顯,常對所謂的人情提出偏見,在一方狹隘的世界觀里,我的個人緘默總會把其他表姊妹的人情修養襯得極為高尚,在這方面我受了不少父母的蚩語,任其打罵,可我總是頑石般死性不改,如今長大了,開始承認自己的確有些環節與社會沒有跟上,結果被這些沒跟上的東西越發綁成了心結。

  飯桌上,姑媽又提起我怎麼還不喊她,我耳後呼地滾燙起來,不自覺地瞟向在場的人,這時候,我發現自己突然很在意別人看我的目光,一切都好就像火鍋里的湯潮矯柔般造作地舔蝕着鍋邊,我隨即正眼看向她,一聲“姑媽”脫口而出,好似之前排練過無數遍一樣,乾脆,而又簡潔。

  我的語氣沒有預料中的堅澀,她的表情沒有預料中的驚喜,稍做停留後,她隨性地笑笑,讓我把在場半數長輩叫了一遍,其他人也平靜得彷彿毫不在意,笑容淡淡的,眼珠也淡淡的,我富於理解這樣的現象,好似家常便飯里嚼出一顆異樣的石子,在生命過往的認知里還不足以顛覆生命的些許方面,但這並不是可有可無,起碼真實,不在預料中的風暴過後,過去漆黑一片的東西,如今如撥雲見日般清晰可見,因為有了這樣一個開頭,以後我和他們見面時的問候將由一段一塵不變的對答縮減成了簡單的兩個字眼。

  也許是人生觀和社會歷煉不同,我很難融入他們的話題圈,連輟學出去歷煉了幾年的表弟在言語間都離不開功利和家常是非,因此在高朋滿座的喧嘩中我仍然感到深深的孤獨,不過最能告以慰藉的是,正因是一群最親的親人聚在一起,談話才可以“口無遮攔”,飯桌上的我們,無關乎厲害關係的雙方,只是一次簡單純粹的節假日聚會。

  誰都喜歡真實,真實的流轉如音侓,讓平凡的生活遠離隱晦,讓那顆急功近利的心被真實的香氣滋潤了,安撫,真實,也最遠離這大道即短,人情萬端的時代,我們利之所趨,若鳥之逐鸞,漸淡掉的親情,得到了財富。日漸稀少了死黨玩伴,慢慢增長了手機聯絡簿。少了家常便飯,多了萬象牽絆,還有日漸冰冷的面容和越來越多的官方開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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