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的老鷹

　　休息天的早晨，帶女兒去菜場。之後，一家人到楊愛珍店吃早餐。楊愛珍店家住龍游的人大多是熟悉的，以小吃出名，最好吃的是鴨頭和大鍋煮的豆腐。十幾年前，它還是興龍北路上數十家夜市攤里的一家，現在已經有了自己的店面，甚至註冊了商標。作家兼車手韓寒（我還是比較喜歡寫《三重門》時的他），來龍游比賽時常半夜去那裡吃小吃並給店裡寫過一段文字，關於這些店內牆上的照片都可佐證。

　　早餐間隙，女兒手指櫥窗外說：“爸爸，老鷹，一個老鷹”。女兒還小，用不好量詞，但她說老鷹倒讓我想起了前些天從這裡經過時確實看到過一隻，那時我以為是哪個山裡人捉了來賣的。女兒吵着要出去看老鷹，我不得不撇下碗里鮮美的小籠包抱她去門口。

　　路旁是有老鷹，不是一隻是兩隻，是不是一對兒我就不好下定論了。兩隻鷹沒有在籠子里，而是被細鏈子鏈着，一隻蹲在路旁店門口的架子上，另一隻則站在一個養鷹人的手臂上。這個養鷹的人，我一看便認識，他是楊愛珍店隔壁理髮店的老闆，本地人，四十光景，身材算不得魁梧倒也有幾分壯實。他的左手套着長皮手套，老鷹站在上面，爪子堅挺有力。見有人過來，養鷹人便開始逗弄老鷹，方法很是簡單就是抖抖手臂，嘴裡作些“噓噓”的聲響。老鷹開始沒啥動靜，被他逗或者說挑釁得急了，就發出長長的犀利的叫聲，那聲音我學不來反正聽着有些悲切。我和女兒都沒說話。女兒只是趴在我的懷裡看，大大的眼睛里充滿了疑惑和驚懼。養鷹人見我們父女不動聲響，許是覺得無趣，就索性把手臂上的老鷹鏈到了門前樹底下的一副鐵架上，徑直走開去了。

　　鷹開始撲扇起翅膀，但它飛不出去，最後竟倒掛在停在樹底下的一輛電瓶車的把手上，活像一隻被逮了待宰的家雞。這時，女兒說了一句：“爸爸，老鷹飛，像天使一樣飛到天上”。說的時候小手還揮動着做手勢，認真勁兒十足。“天使”是她媽媽教的。每當童話故事裡出現有人去世的情節時女兒總會問什麼是去世，妻子知道兩歲的女兒尚不懂得死的痛楚，就說“是去做天使了，在天上快樂地飛來飛去”。

　　是的，天使是那樣的快樂，無憂無慮、自由翱翔。可是，眼前的這隻老鷹呢，它為什麼會被繫上鏈子，發出凄厲的叫聲撲騰着無力的翅膀。我已經不忍心再看下去了，抱着女兒走回到楊愛珍店。女兒很乖，沒有再吵着看老鷹，我也胡亂吃完了早餐。草草收場，匆匆離去。

　　我知道，世人均好獵奇，獵奇好似炫耀，就像有些人賺了錢就要買好車，又有人明明有老婆卻向你介紹他漂亮的小三一樣。那個養鷹人侍弄老鷹多半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好讓人覺得他英武。我又想到了孩子的教育，每個孩子都是獨一無二的，因為個性所以美麗。他們是不是應該像天上的雄鷹那樣張開翅膀，掠過樹梢、劃過天際、衝破雲端？可是，一想到平日里千篇一律的教育又讓我陷入了困頓。有人在微信里說，我們的教育都是為了製造相同的產品。雖不全對，卻也不無道理。看看幼兒園裡的孩子，在老師的帶領下搖頭晃腦咿咿呀呀地背唐詩、宋詞、三字經；想想那些才上小學的兒童，就要忙着奧數、外語，稍大一些就得為升學操心；窗外馬路上，又有辛勤的父母把自己的孩子送去暑期培訓班了。我不是教育家，不能說這些教育內容全然不對。可我是家長，是父親，我只想懷裡的孩子能快樂成長。讓她做自己吧，安靜、自在，哪怕是像野百合一樣地生長。可是，再想想自己，我們又曾如何呢。過往種種，有多少人過早地失去童年的快樂，有多少人忘卻了兒時的夢想，哪怕是現在敲打着鍵盤上的字符跳出的又是否都是心底的聲音呢。

　　路旁的老鷹，終於低垂下腦袋，安靜地看車來車往，也許它已經適應了。真的適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