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小憶

　　山村小憶

　　有幸生在那個偏僻的小山村，雖然交通不便，信息阻塞，唯一能了解外界的途徑便是用鋁線編製成天線、用一根木杆高高舉起、隨時移動捕捉信號的十四寸黑白電視機，但是現在回憶起兒時的快樂，嘴角還會洋溢起靦腆的微笑。

　　因為閉塞所以愚昧，因為愚昧所以貧窮，自我記事時起便家徒四壁，生活窘迫不堪，還好在我四五歲有了聯產承包責任制，有了分田到戶，但家處深山，土地貧瘠，靠天吃飯，憑藉父母的一年辛勞能勉強糊口，可以說我的童年沒有挨過餓，但也僅限於此。但至今回想起來那兒時的快樂與幸福是現在的孩子望塵莫及的。雖然閉塞，大山就成了我們的遊樂場；雖然貧窮，小河就成了我們的嘻樂園；雖然愚昧，那片綠色的山水，現在回想起來成了我們獲知、獲識的大課堂。

　　上學：六年的小學生活是造就現在生活的根基，概括八個字：快樂無限，獲知無數。每天的早晨都伴隨着母親的呵斥睜開朦朧的睡眼，穿上破褲爛褂，隨便喝點稀粥，挎上破書包哼着小曲一蹦一跳的約上玩伴向學校走去，那時的書包內容簡單至極，兩本書，兩個本，家境好的有個文具盒（我到五年級才有）僅此而已。現在人到不惑依然脊直肩平真的要感謝那時候書包的簡單。上學的路上自然是樂趣橫生，夏天清風鳴蟬、鵲鳴羊叫，其實早已打破了山村的寧靜，也像是在陪伴着我們四里上學的山路。冬天寒風凜冽，飛沙走石，最有趣的自然是下雪，夥伴們手牽着手在山路上一步三退，或是手腳並用，或是直接坐地滑下，凍的手腳冰涼，鼻涕直流，棉襖的袖子已經油光可鑒，而屁股已經濕透，到學校后第一件事便是站上教室牆角的火爐，把屁股對着爐口烘烤一番，教室頓時蒸汽瀰漫，有時也摻雜一些糊味，烤糊褲子的夥伴回家定要遭暴打一頓。

　　午休：半天兒的課程伴隨着或快樂或幻想或走神或潮濕或畏懼度過了。中午放學的鈴聲一響，所有的一切就都拋到腦後，因為等待我們的將是更有趣，更快樂的中午時光。因為是山村學校，學生又都是本村的孩子，中午休息時間自然很長，中午的大好時光可不能浪費。中午放學后飛也的速度回到家中，午飯早已備好，胡亂吃上幾口感覺飽了，放下碗筷飛快的跑出家門。母親自然知道我要去幹嘛，每次都會叮嚀囑咐，當然每次都沒有聽清，大概就是：注意安全之類吧！和夥伴相約來到小河邊，找低洼平坦之地，先是築牆截流，然後用帶泥的蒿草將強的縫隙堵住，再將坑內部的泥沙撈出，這就形成了一個不淺的大坑。夥伴們分工明確，合作精誠，自然是撿自己最擅長的工種來干，什麼都不會的自然是干撈沙，拔草之類的。大坑迅速而成，夥伴們便爭先恐後的脫掉衣服像下餃子一樣撲通撲通跳進大坑，溪水玩笑好不快活。由於大坑最深處不過半米，最長處也不過兩米所以至今我依然是旱鴨子。上午的煩惱、中午的燥熱還有下午的畏懼都一股腦在這個大坑中被洗去，涼爽至極。當然也有不速之客的光顧，如若是那位下地幹活的大人還算是好說，蹲在坑裡不出來便可。最可怕的是小動物，青蛙蝌蚪隨處可見習以為常，最可惡的是蛇，它的光顧只能讓我們光着屁股、抱着衣服四處逃散，也顧不得光屁股露腚了。每到大雨時節溪流漲水最擔心的就是大坑是不是被沖毀，雨停后第一時間要去觀看，如果大坑還在實屬萬幸，但是重新淘沙勢不可避免的。冬天由於中午午休時間短，所以從家帶飯放學后火爐上把鋁飯盒隨便的燒烤一會兒，吃完飯後便飛出教室，來到北牆根站成一排從兩頭往中間擠，誰被擠出邊撤到隊尾從新開始，這可是個力氣活也是個技術活，要想立於不敗第一：中心要放低緊靠牆壁，第二：要學會旋轉才能把別人擠出。伴隨着嬉鬧叫喊渡過了冬天的中午，那面牆被擦得像鏡子，但棉褲棉襖有的已經露了棉花，唯一感到高興的是早晨弄濕棉褲的夥伴，經過一中午的折騰和太陽的烤晒潮濕的棉褲已經幹了，但留下一圈白印。

　　放學：放學后沒有夥伴徑直回家，一定要利用放學后的空餘在瘋玩兒一把一天的生活才算充實圓滿。放學后的趣事實在是數不勝數。夏天：摘酸棗、逮蠍子、掏鳥窩、採桑葚、偷蘋果、撿蘑菇、烤玉米等。冬天則河溝滑冰、山洞點火、煤窯探險、分組打仗等等；現在回想起來那個小山村的每一塊土地，每一個角落都留下了我們飛奔的腳印和快樂的笑聲。因為我的家盛產煤炭，從小老家的山坡上、河溝底就有數不清的窯口，對於我們來說這個地方是既喜歡又害怕，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鑽煤窯變成了我們幾個膽大夥伴可以炫耀的成就。煤窯冬暖夏涼，夏天漆黑的窯口吐吐的冒着寒氣，冬天那裡可是溫暖如春，現在想起來那裡實在是存在危險，所以這事兒不敢讓家長知道。進窯前要扎一支火把，點燃後幾個人手拉着手慢慢進入，隨着窯口的亮光在我們身後越來越小，我們的頭髮也根根直豎，看不見窯口亮光后，就不能再走了，感覺那窯口的光亮就像救命的星星，不能消失的。出來后就跟膽小不敢進去的夥伴大肆炫耀，說看到了什麼妖魔鬼怪，什麼寶貝之類。聽的一臉迷惑，講的神舞飛揚。

　　分組打仗是極其壯觀和震撼的。村民們依山而住，半山腰一條蜿蜒的山路就像腰斬一樣把山村自然分成了兩部分，公路上邊是三隊九隊，下邊是四隊，這樣就把夥伴們自然的分成了兩組，放學后徑直來到各組的兵器庫，兵器庫可畏刀、槍、劍、戟都有，夥伴們各領兵刃，便向馬路下的四隊發起集團衝鋒，主戰場在公路上方一塊較為寬闊的地里，兩軍廝殺人歡馬叫，塵土飛揚。直至炊煙上房，暮色以至，才伴隨着母親的吆喝，托着疲憊的身軀，帶着滿身的泥土回到家中。

　　晚上拖着疲憊的身軀入睡，小山村的靜謐是給我們這些折騰了一天的孩子的最大恩寵，在那一片瓦藍瓦藍的寧靜的天空下，我們進入了夢鄉。

　　年年如此，但年年都能尋找到新的樂趣。歲歲相同，在相同中見證了我們的成長。現在時常在想現在的孩子們童年是什麼？是電視、電腦、手機的屏幕，是在鋼筋水泥的籠子里老人的寵愛，也是家長眼珠子似的嬌生慣養。他們在對着屏幕練習六脈神劍的時候，我們在野地里撒歡打仗；他們佝僂着被壓迫的身軀被爺爺奶奶牽手上學的時候，我們真享受着山村上學路上快樂幸福的時光；他們在爸爸媽媽懷裡撒嬌哭鬧的時候，我們在樹上，在水裡，在山洞，在山上享受着自然賦予我們的恩寵與難忘。

　　現在身處鬧事，面對高樓林立，燈紅酒綠，紛擾嘈雜，現在兒子也正值孩提，看着他們這一代的成長很是惋惜，也很惆悵。我時常在想他們長大后可以回憶的是什麼？屏幕已經更新換代，寵愛已經漸漸遠去，陪伴也以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