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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澤山暮秋行

手機:M版  分類:遊記隨筆  編輯:得得9

  大澤山,群峰連,一峰突兀刺青天。龍藏深澗,鶴鳴樹巔,風吹楊柳岸。山翁揣酒坡間眠,神遊太虛做陳摶。山高心也寬,睡來也安然。夢,快樂似神仙。

  用【越調】柳營曲作為本章的開篇,蓋因此番大澤山雲遊,歷事千百,惟一山中醉卧老者所講述的故事,為此行添了無窮樂趣,後文但有交待。

  末游大山,先考其名。澤者,釋意有四,其一:積水的窪地,湖澤、沼澤。其二:由金屬、珠玉發出的光亮,色澤鮮艷。其三:濕潤,潤澤。其四:施恩,恩惠,澤被後世。若單從字義上考證,當是窪地、沼澤為先,余皆不足取。但僅從字義上考其名,總認為有些兒戲,最後還是上網查了一下,加了幾點佐證。

  明朝時期便有兩個人對大澤山名稱很感興趣。一人叫文翔風,萬曆三十八年(公元1610年)進士,他在萊陽當知縣時到大澤山雲遊,寫了一首《登瑞雲峰》的詩,其中有“大澤逢予字九青,絕峰作聖手鐫銘”的句子,《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存目》因有文翔風的《九青詩》,“以游大澤山,遂易大澤為九青也”。因此大澤山有了另一個名字“九青山”。另一人是龍文明,萬曆十七年(公元1589年)進士,他在萊州任知府期間,於萬曆三十年(公元1602年)到大澤山祈雨寫了不少題刻、詩和遊記。龍文明在《大澤山遊記》中寫到:“大澤去府治七十餘里……蓋群山環而出泉,遂匯為大澤,大澤以此名也”。

  因龍知府直截了當地說明了大澤山名字的由來,故未加以詳考,直至到了大澤山,查遍了大澤山全貌,始知龍知府之言謬之極矣。

  搭了便車,直抵大澤山腹地才停了下來,時已欲暮,舉目四望不見村影,不知身處何地,只知眼前景色頗佳,便毅然背起背囊向深山進發。

  天道不言,而品物亨;六氣不和,災眚薦至。去歲天災流行,地動、颱風、洪澇、旱災頻發,陰、陽、風、雨、晦、明六種自然現象不相調和。今年上天賜福,風調雨順,萬物瘋長。時至清秋,還隔三差五行雲布雨,致使滿世界均鬱鬱蔥蔥。

  一條山溪橫淌於前,激噴巉石中,悄然如語。溪中亂石堆疊,銳者如簪,缺者如玦,隆者如髻,圓者如壁。水下碎石鱗鱗,朱碧磊珂。溪底金沙布地,七寶妝施。溪水湍急,澄澈迅疾。石瀨濺濺漱玉沙,揚長揚短飛珠花。

  自溪中高出水面的亂石上踏舞而過,少焉,已置身於山坡間。坡勢越來越陡,松林也愈見繁密,穿行於空山深樹間,偶有禽鳥嘲哳,翛然使人悵而驚也。

  起風了,樹梢搖動,颯颯有聲,清秋初暮,漸高漸寒。

  爬上一處山丘,陽烏西墜,霞映梢紅,煙籠柳暗。

  放眼下望,長林遠樹,出沒煙霏,整者如戟,亂者如發,樹青蔓碧,交羅蒙絡。於冥濛中以意命之,如冰壺瓊瑤,如仙界芝林。

  在背風處吃了來大澤山的第一頓飯,一個饅頭,一個鹹鴨蛋。我本寒家,素以清淡為食,一向不計精細,能果腹即可,吃得太好反而早些斷絕了命中注定的口糧。

  支設帳蓬時,一隻大鳥歸巢,棲身於近處樹冠間。也許是感於孤單,鳴聲曲婉,嘹亮清越,風露助之,其聲愈清,凄然使人感而悲傷。

  凡士之蘊其所有,而不得施於世者,多喜自放于山巔水涯,觀蟲魚鳥獸之狀類,賞花草風雲之變幻,是謂小隱於山林者。所謂小隱於山林,或可苟同,而在朝市者,未必皆大隱也。自形勢趨於大好,山村皆熙熙攘攘,何況朝市乎?

  非學隱者于山野,自從那年停了業,猶如下坡車。東也蹩,西也蹩,任你硬漢心似鐵,捉襟見肘腰也折。利名竭,錢財缺,世事煩擾無休歇。若想紅塵不沾惹,與昨別,竹籬茅舍。錦屏山中吟風月,夜半掏兔穴,煮酒燒紅葉,山巔賞白雪,天天都是登高節。

  初次登山時並非所願,記得那年心情特別不好,命運之神與我開起了玩笑,好像不順心的事情均擠到了一起。被人勸着進了山,久之,竟巒山而不能行止。

  本是天下一遊客,自東自西自南北,只把空山為屋宅,無寬窄,幕天席地人難測。

  天南地北任飄泊,風餐露宿好快活,時向山頭歌月白,隨緣過,虛名浮利誰拘得。

  唐子西詩云:“山靜似太古,日長如小年。”我最能隨遇而安,無論何種環境,均能不焦不燥,不嫌天長,不以更短。今山欲靜而風卻不止,風自四山下掠,呼呼有聲。時星月皎潔,明河在天,四無人聲,而聲在樹林間。嗚呼!天地晦冥,風霾盡塞,山河失序,而沉星殞氣於窮荒山坳間。

  身處背風之地,帳蓬還是隨風欲起,所幸者周邊有樹,設帳時便有風起,故以帳蓬四角之繩結於樹榦。

  時辰尚早,罡風烈烈,加之日間活動量並不大,根本不能入眠。仰身躺在一方平石上,耳聽山風呼嘯,林中濤涌,心緒卻活絡非常。天下事說不準,曰理,曰事,曰情,此三言者足以窮盡萬有之變態。曰理,魯迅云:“情感作用無理講,是非不明只天知。”孔子姓孔,孟子姓孟,而老子他不姓老卻姓李,有理講嗎?曰事,天下美事盡歸權貴,你有了權便有了錢,美人入懷亦不為怪了。盛衰之理,雖曰天命,豈非人事哉!曰情,昨夜看了一段電影,不知其名,中有勸人之語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下不敢苟同,因之關了電視機。一夫殺人無數,及晚乃悟,不想再殺人了,他要成佛。試問,被殺者何辜?死者親友何堪?你成佛了,別人白死了,其情理安在?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乃是屁話。

  躺在冰涼的石頭上,聆聽着萬物生長的聲音,在星星下面冥思,對着月亮吼叫。

  玄夜凄風卻倒吹,流螢惹草復沾幃,幽情苦緒何人見?單衣微寒月影隨。

  風越刮越大,聲亦愈急。思稍倦,而空濛滴瀝之狀竟似神遊。一片落葉被吹上了空中,飄飄悠悠,月影照處,疑為廣寒仙子凌空蹈虛,自天而降。耳中似聞:“仙仙乎,而還乎,而幽我於廣寒乎。”矇矓中,似看到仙子畫黛彎蛾,蓮鉤蹴鳳。忽鼓聲闐咽,塵落漫飛,遂疑廣寒宮殿,未必在雲霄間矣。

  風盤旋久之,乃去。

  山中遊子漸入夢鄉。

  松風一榻雨瀟瀟,蟲鳴禽唱不寂寥。獨坐帳前觀日出,萬千愁緒一旦消。

  黎明前下了零星小雨,雨雖不大,卻滋潤透了地皮。草梢樹葉如同水浸,塵污凈洗,彌望新綠,枝頭宿雨正淅淅瀝瀝兀自滴個不休。滴水落地有聲,凈心聽去,其音益發清亮,如暮鼓,如晨鐘,滿山中雜音竟不與聞。不想被雨水打濕鞋子和褲角,坐在帳內等日出。

  枯等最是難耐,薄霧初散,雲翳朦朧尚未盡消。剛爬上東山口的太陽又被一片緩緩飄來的淡雲遮擋,如白影一輪沉浮於灰色流雲之中,然後逐漸現出全身。一道彩虹半掛於天邊,半沒雲里,虹光現出蒼碧之色。百無聊賴,拿出西德產9倍觀景鏡,漫無目的地四處掃瞄起來。但見:青林疊幛薜蘿間,舒捲無心意自閑。遠處峰巒巔連巔,神態各異景無限。左邊山麓處,林木森森,浮青耀碧。右面是危崖雄聳,闊澗迤迤。谷底泉聲幽咽,如聞人語。前方一片深林,乍看起來有些陰森,仔細端詳卻並不晦暗。朝陽初上,紅光萬道從枝頭樹梢間斜射進來,林上方是萬葉浮光,森若擁翠;林中卻是千株篩白,陰影滿地,端得是黑白分明,宛如織玉。鏡頭緩緩游移,忽於林中現出異花,其大如蓮,雖只一叢,卻是數莖挻艷,重台疊瓣,五色繽紛,葉似枇杷,色作翠綠,花兒粉底酥搓,嬌艷的無與倫比。

  別人在為五斗米折腰,在為能過人上人的生活而拼搏,我卻在大山裡消遣,是不是有些過了?想到消遣,李敖新語湧上心頭,記得“只會築橋,不會玩橋”一文中,有一段話說到閻錫山,頗值得玩味:以前記者訪問閻錫山,問他有何消遣?他說他不覺得人生有什麼要消遣的。他的答話很逗,其實這才是一種了不得的境界。一個人,活到不須靠什麼世俗的“嗜好”與“消遣”來過每天生活,這才是高人。我不是高人,論身高只有一點七米,算是二等殘廢;論學識,文革時只正式讀了四年小學,算是文盲;論權勢,身無半點職權,在我家裡也僅僅算是個副班長而已;論錢財,不敢說舉家食粥酒長賒,但出無車,食無魚,銀行里無存款,缸中少餘糧倒是不假。俗人,俗不可耐的俗人,豈能與閻錫山這一代梟雄來相提並論。

  鏡頭掃過樹林,最終定格在左方不遠的一處草叢中。時浮雲盡去,雲凈天高,碧空澄霽。處處山光水色,泛綠縈青。草坪約有畝許,地勢起伏,其間雜有幾叢荊棘和花樹,密密的車前草,高不過兩三寸,草色已略帶枯黃。一大一小,兩隻登倒山(螞蚱)聚到了一起,略作爭鬥調戲,那小的一隻便爬上了大的脊背。秋天的螞蚱,大約是要做最後的生命延續。還未來得及交尾,側方現出一條白花蛇,蛇長三尺余,扭曲翻滾,拔山倒樹而來,長舌一吐一卷間,二蟲盡沒腹中,長蛇竟未作片刻停留,蜿蜒而去,瞬即隱沒於叢草間。

  白花蛇,有的地方稱其為盲蛇,夜間出沒,甚難捕捉,故人們將其神話,曰其吐絲捕捉獵物,獵物觸絲決難脫逃云云。其實不然,白花蛇的上翹尖嘴,是天生的可感覺人畜溫熱的偵測器,循熱追咬百發百中,三斤重的野兔被咬中后,一蹦丈遠,再蹦尺遠,然後便再也跳不起來了,是為一盛二衰三竭。蛇體共計四塊方形紋,叫作方勝紋,有些地方將其稱作百步蛇或五步蛇,或者過山彪類,蓋因其毒性劇烈而名之。蛇的尾管有角質,亦稱作佛指甲,管尾大的可發聲,大蛇不能入葯,小蛇叫作靳蛇,長僅尺許,干后一盤一條,可入葯。能通經活絡,活血祛風,治各種惡瘡潰瘍,能解風濕。

  若被蛇咬,身邊又沒帶有蛇葯,運氣好了可就近找到蛇王鞭,那是一種獨枝直桿,高約五尺,莖粗不足一寸,皮上有三角鈍刺,葉形如香椿葉但小三倍的植物。剝下皮嚼碎,吞下汁液,用渣敷傷口,或可保住老命。但先決條件是必須立即割開傷口,擠出毒血。

  太陽已近中天,草梢露水早已風乾,該啟程了。

  背起背囊前行,居無定所,行無準則,就是游山者的基本定義。不知前方是何地,不知宿處在哪裡。山上無路,可行便是坦途。翻過一嶺又一嶺,穿過一林又一林,一路上繽紛滿眼,奇景不斷。再一次進入林中,枝頭翠鳥振羽梳翎,上下穿飛,噪晴之聲鳴和相應,其音細碎,入耳清娛。真是觀聽無窮,玩賞不盡。山林斜傾而下,直抵谷底。前方危崖高山之間,飛泉百重自樹杪岩巔玉龍倒掛,飛舞而下。壁根經飛瀑沖刷,泥沙盡除,石根清潔如拭。無數積潦自高就下,奔流於石隙凹罅之間,直似千百條細蛇滿山谷中亂竄。谷中雖然斷木殘柯,落花敗草到處可見,但還是蒼翠欲滴,碧痕肥潤,彷彿還要重生,欣欣向榮,生意瀰漫,不見凋敝衰落之狀。

  天之於物,春生秋實。該收穫了,一株野生桃樹深植於石隙間,樹上掛滿了果實,紅紅的桃尖,誘人饞涎欲滴。桃子甜中帶酸,味道極其爽口,只是因為沒打葯的緣故,有些桃子裡面已被蟲子佔據,略覺有些遺憾。但接下來的收穫卻頗為豐碩,十幾棵野核桃樹,摘了滿滿一塑料袋子野核桃,那可是天然的美味,營養價值高,口感也還好。

  爬出峽谷已是汗流浹背,日已略見偏西,該喂腦袋了。一棵垂柳突兀地出現在山坡上,柳樹下一方大石,光光滑滑,似桌似台,恰可用以乘涼用餐。凝望着垂柳,“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十月秋風似剪刀。”好像賀知章的千古佳句正是為此樹而題。垂柳,通常見於岸邊、河床,甚少出現在山脊,既然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出現,那當然是上天的賜與。卸除背囊,喝了袋酸奶又補充了點水,然後坐到石桌上大快朵頤。

  說起酸奶,這東西確是不錯,口感好,且因加工工藝的問題,仍保留着相當的營養成份。前一陣子因為三聚氰胺的問題,人們談虎色變,不敢喝牛奶了。並把罪責全歸結於奸商,其實質檢部門應負主要責任。據傳牛奶行業的檢驗,主要是查牛奶中蛋白質的含量,只要氮的含量達到了標準其它並不重要。由於直接測量蛋白質在技術上比較複雜,所以用凱氏定氮法,通過測定氮原子的含量來推算食品中蛋白質的含量。因此,奸商們便有了應對方案。由於三聚氰胺與蛋白質相比含有更多的氮原子,所以被造假者利用,添加在食品中以造成食品蛋白質含量較高的假象。這種被用於製造日用器皿、裝飾貼面板等的三聚氰胺,也只被專業奶廠所掌握,而奶農不知三聚氰胺為何物,他們便直截了當地往牛奶裡面摻加尿素了。

  微風輕拂,拂動柳絲於頸側臉旁,弄得痒痒地,好不難受。長嘆一聲,起身離開了垂柳:“觸我愁思偏婉轉,撩起柳絮更纏綿。”

  大澤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群山。群山峰峰相抱、層巒疊嶂、蒼蒼鬱郁,如萬馬奔騰,氣勢極其磅礴。其兩千一百多個大小山頭,星羅棋布,瑞雲主峰更是屹然插天,勢若虯龍。

  立身於一處小小的峰頭上,下瞰群山趨列,或秀靜如文,或雄拔如武。細繹其峰巒起止,徑路出沒之態,走了一天,竟不知身處何方,來之何處。群山相環,又不可以極望,再瞻里落,竟無所見。自峰頭繞轉,山光有異,景色突變。石色鐵青,如駢筍,如挻芝,如筆之卓,如襆之欹。巉岩傲睨,風致岸然。崖際草木,亦作嚴冷狀。樹多松,疎疎羅植,偃仰離奇各有態。山既奇秀,境復幽蒨,更有山羊百餘頭,散落在緩坡茂草間。石青羊白,山奇景麗,一動一植,經天緯地,養眼之處,莫過於此。

  在山頂上只見白羊不見有人,自山峰上下來,於一石壁下才見到一個卧石酣睡的老者,一吸一吐間,濃濃的酒氣散發於空間。

  “老哥醒來,尿床了。”

  老者猛省,坐起身來,茫然不知以對。

  進入大澤山後就感覺有些地方不太對頭,一天多來,走了無數個山頭,群山連綿,不見半個湖泊沼澤,這大澤山名字的由來,恐怕有些問題。這龍知府的:“……蓋群山環而出泉,遂匯為大澤,大澤以此名也。”之名言佳句,看來只是龍知府的憑空想象了。

  曾在幾處山巔上觀看了大澤山的山勢走向,大澤山脈由侵入型岩漿構成,山脈大致成南北走向且比較分散,地勢呈傘形向東南、西南、西北傾斜。形成許多簸箕狀傾斜盆地。山水向南向西呈傘形流出,在山區附近根本匯不出什麼“大澤”也形不成什麼“小藪”。

  心中有疑,因向老者相詢大澤山名字的由來,老者不知所以,但講了一段神話故事,頗為有趣。也許當地老百姓對大澤山名的由來,便是以此為據,並將時間上溯到晉朝。

  老者曰:大約在一千六七百年前,也就是晉朝時期,此處連年大旱,赤地千里無稼禾。山前村子里有個小夥子叫作二驢子,有一天,黑乾枯瘦,身高不足一米五的二驢子,甩着根細細的小鞭子,就在這亂石坡上放着一隻剛斷奶的小山羊,並高聲唱着:“亂石坡,羊鞭一甩笑呵呵。樂天知命隨緣過,盡自快活。任風濤萬丈波,怕什麼?壺中乾坤大,閑時高卧,醉里高歌。”

  一個形容古怪的道士,身高不滿三尺,穿一襲寬大滑稽的道袍,頭如麥斗,眼似麥芒,身背一把尺長小飛叉,腳踏一隻木頭做的小飛鼠,自山後飄然而至。

  小飛鼠在半空繞了一圈,飄落在二驢子下方三五十丈的亂石叢中。道士從小飛鼠上騰身而起,小飛鼠似有靈性,倏地躍飛起來,輕飄飄地落到了道士的肩頭上。

  道士在亂石叢中左盼右顧,仔細地觀察着,看了一氣,突然向二驢子喊了起來:“小子!你給貧道看好了,貧道在此處跺腳,你的腳下會有水從地下冒出來,水冒出多高,你要給貧道如實回答,聽到沒有?”

  呆愣的二驢子回過神來,輕輕點了點頭,嗄聲道:“聽――――聽到了!”

  道士在一塊大石頭上跺了一腳,二驢子腳下一股碗口粗的水柱從地下躥了出來,水柱躥起半尺多高,然後緩緩縮回地下。

  道士尖聲高叫:“小子!有水柱躥起沒有?”

  二驢子靈機一動,搖了搖頭:“不見有水柱躥起。”

  道士晃了下大腦袋:“不對呀!按理說該有水柱躥起呀。”

  道士跳下大石,向前走了幾步,在一塊圓頂石頭上狠狠跺了一腳:“小子!你再看仔細了,這回可有水柱冒出?”

  二驢子看着腳下冒出的水柱還是搖了搖頭:“沒有!”

  道士眼睛一瞪:“你小子敢跟貧道撒謊,貧道捏碎了你的狗頭。”

  二驢子低頭道:“我二驢子向來不會撒謊,你若是信不過我,就別問我好了。”

  道士跳到一塊方石上又跺了一腳:“姑且再信你一次,你可看好了,這次有水沒有?若是再沒水冒起,情況就不對了。”

  水柱躥起來有一尺高,二驢子心中凜然,轉身就走。

  道士怒道:“小子!貧道問你有水沒有,你為什麼不回答?”

  二驢子把心一橫,大聲回道:“我說了你也不信,你還是找別人給你看吧。”

  道士哼了一聲:“你沒有理由欺騙貧道,說吧!貧道信得過你。”

  二驢子笑了笑道:“這亂石坡遍地是石頭,怎會有水冒出?真是的!”

  道士低頭自語:“怪啦!此處分明是處地穴水眼,貧道法眼通天,千年來從未看走眼,今天怎會不靈了呢?”

  道士長嘆一聲,跳上小飛鼠,倏地飛走了。

  二驢子一拍大腿:“我的娘哎!遇到神仙了。此處原來是個水眼,這回百姓們有救了,我何不跺些水出來,以解山下百姓的燃眉之急。”

  二驢子說罷,便縱身跳到了那塊方石上狠狠地跺起腳來。這一跺便一發不可收拾,那水先是碗口粗的水柱骨突突往外冒着,而後愈來愈粗,愈流愈急。大水直衝下山谷,匯成了滔滔洪流狂卷而下,最後在山中形成大澤,滋潤着這裡的一方百姓。

  故事真偽毋須考證,姑且當個神話聽聽罷了。可老者後來指着這片山坡說:范蠡與西施曾於此處隱居,最後終老於此山。卻着實讓我吃驚非小,這事不見於史記,可若無一點脈絡,怎能空穴來風。

  西施,原名施夷光,春秋戰國時期出生於浙江諸暨苧蘿村。(今諸暨市城南浣紗村)。苧蘿有東西二村,夷光居西村,故名西施。其父賣柴,母浣紗,西施亦常浣紗於溪,故又稱浣紗女。西施天生麗質,稟賦絕倫,相傳連皺眉撫胸的病態,亦為鄰女所效仿,故有“東施效顰”的典故。越王勾踐三年(前494年),夫差在夫椒(今江蘇省吳縣西南)擊敗越國,越王勾踐退守會稽山(今淅江省紹興南),受吳軍圍攻,被迫向吳國求和,勾踐入吳為質。釋歸后,勾踐針對“吳王好色”的弱點,與范蠡設計,訪得西施,曉以大義,準備送於吳王,以惑亂宮庭。范蠡認為:“要獲得吳王的睛睞必須具備三個條件,一是美貌,二是善歌舞,三是體態。”西施只具備了第一個條件,還缺乏另兩個條件。於是,范蠡花了三年時間,教施夷光以歌舞和步履、禮儀等。三年中兩人形影不離,耳鬢廝磨,感情日見深厚。

  一位浣紗女被訓練成修養有素的宮女,舉手投足間,均顯出美態,待人接物,十分得體。然後,又給她製作華麗適體的宮裝。為了國之大計,范蠡忍痛割愛,毅然將西施獻與吳王。吳王夫差大喜,在姑蘇建造春宵宮,築大池,池中設青龍舟,與西施水中嬉戲,又為西施建造了表演歌舞和歡宴的館娃閣、靈館等,西施擅長跳“響屐舞”,夫差又專門為她築“響屐廊”,用數以百計的大缸,上鋪木板,西施穿木屐起舞,裙系小鈴,舞動起來,鈴聲和大缸的迴響聲,“錚錚嗒嗒”交織在一起,使夫差如醉如痴。夫差終日沉湎女色,不理朝政,最後走向亡國喪身的道路。

  吳亡后,相傳西施隨范蠡駕扁舟,泛五湖,不知所蹤。

  不知所蹤,是因為史無記載,既能泛五湖,便可隱深山。大澤山山深林密,遠離塵世,當是隱身的絕佳去處。西施曾是吳王的入幕之賓,寵愛集於一身的姬妾,當然不想為世人所識,深隱於野,大澤山就是最佳的選擇。

  辭別了老者,繼續前行,走出很遠,方想起只顧聽講了,竟忘了請問老者的姓名、居處。

  夕暾漸墜,山麓形勢甚為複雜,急且間竟找不到一處夜棲之地。俯岩攀石,撥草尋徑。穿出一片雜樹林,前方去路已斷,一道斷崖赫然呈現在眼前。蹀躞四望,舉目青山,無方寸平坦之地,更無村落。轉身覓路下山,合該有事,一不留神,冥墮絕壁。幸數尺之下,壁間環生着一些雜樹擋了幾擋,才使下墮之勢稍緩,但最終額角還是撞到了谷底凸石上,猛然間,魂魄恍恍然化煙成霧,耳中但覺惺然一響,便不知人間何世了。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離竅的魂魄悠悠歸位,一陣痛楚光臨,才知此身尚在人間。使力睜開沉重的眼皮,但見滿天星斗,月印池中。摸出頭燈,細觀周邊形勢,所處之地狀若大盂,空響內貯,謦咳之音不得他逸,寂寥無聲,而耳聽常滿。淵水積焉,盡山麓而止。

  支撐着起身,查看肢體,因為身後的背囊保護,身體並無大礙,只是手臂劃破了,兩膝間有瘀傷,最為嚴重的是額頭的傷口,鮮血還在汩汩外流。打開急救包,草草處理了一下,則開始尋路出谷。

  天空中雲彩掠月徐行,谷中忽明忽暗。身旁崖壁內凹,月光照處,明暗分野有別。谷中頑石羅列,且地勢凸凹不平,溪水隔斷,形成大大小小的水坑,月光下照,水中映出無數個月亮的影子。幾棵大樹零落在谷底崖旁,水光反映,如籠彩綃。拄着登山杖,邁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探索着向前走去。頭燈的強光射向了大樹,幾隻棲身樹上的烏鴉受驚,“撲稜稜”飛向夜空。走了大約半個多時辰,還是在谷底轉悠,頭痛欲裂。白月墮林,景光忽暗,頭燈的光亮也越來越弱,必須更換電池了,否則將失去光明。不能再走了,找了塊略為平坦點的大石,無法架設帳蓬,從背囊中摸出睡袋,合衣鑽進了袋中,晚飯也沒吃,便進入睡夢中。正是:數樹棲鴉共晚晴,淡雲托起滿天星,夜露幽花一樹明,困身谷底如囚井。

  晨雞初叫,群鳥爭噪,哪個不去紅塵鬧?路遙遙,水迢迢,家鄉遠隔煙濰道。今日童顏明日老。山,依舊好;人,憔悴了。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伸展了一下肢體,渾身骨節疼痛,摔傷加之昨夜裡未鋪防潮墊便在大石上睡著了,身體沒得到充分的休息,故爾疼痛也在所難免了。閉目細思昨日摔下山崖的一幕,不由得發出一聲長嘆,垂垂老矣,怕白鬢怎地就白鬢,厭皺紋額頭現深紋,風霜添烙印,歲月不饒人。缺失筋力少精神,想縱橫已是力不從心。

  肚子一陣轟鳴,猛省昨夜裡還未曾進食。取出氣爐,煮了方便麵。

  因為夜裡光線太暗,沒能詳查谷底情形,在進餐時四處觀望,發現左前方不遠處有一高台,約有丈許方圓,上面綠草平鋪,宛如草甸。反正渾身傷痛,索性不走了。在草甸上架起了帳蓬,地處東岩壁,時為上午,陽光尚未轉過山頭。將防潮墊鋪到草坪上,仰身躺倒。

  秋之氣清以肅,氛霧收而天高。清霜始降,鴻雁南來,落葉辭樹,黃菊敷榮。身處半高地,可俯瞰谷之全貌,可仰視山之雄奇,於是足不能游而以目游之。俯仰間,清風徐來,菊之清香,四山颶至,則鼻游之,沁脾增神。

  左右無事,何不作詩以消磨時光,想來想去,詩乃成:“卧見深谷一葉秋,山坡叢樹鳥聲幽,前天落下黎明雨,清澆黃菊花亂流。”

  元末的葉子奇語:“傳世之盛,漢以文,晉以字,唐以詩,宋以詞,元之可傳,惟北樂府耳。”不評漢文,不論晉字,單以詩詞而言,其實各有千秋。詞之為體,要眇宜修,能言詩之不能言,而不能盡言詩之所能言。詩之境闊,詞之言長。其實我最喜者,乃為元曲。其如花間美人,妍麗和本色兼有,鋪敘委婉,文情並茂,綿密多姿。若單以詩論,我獨喜李詩。杜詩錘鍊精純,李詩瀟洒落拓;與其學杜之森嚴,不如學李之活潑。

  谷中的一天,吃完了睡,睡夠了吃。不知不覺間,天已入暮。一覺醒來,忽見月出如爛銀盤,照耀無際,適有大星,光煜煜自西東流。夜風漸起,四山草木,蕭颯有聲。日間睡覺太多,晚上卻無法入眠,輾轉反側,不覺月影西斜,參橫斗轉。

  次日清晨早起,雖然身上疼痛稍減,也還是有些不便。谷中雖幽,卻非長駐之地。決定打點行裝,離此他往。

  背起背囊,迤迤然,高唱元曲奔向谷口:“翠樹啼鵑,青天旅雁,游遍天涯身已倦。雲淡淡,天藍藍,青風兩袖錢有限。夢中曾赴瓊林宴,活,賽神仙;死,天堂見。”

  行約里許,天上忽落小雨,點點滴滴,淅淅瀝瀝。忽聞水聲淙淙,聲如鳴玉,再往前行數十步,自側方山谷中淌出清流,與這裡的小溪共匯一處。溪中礪石齒齒,白沙平勻,時有幾隻石筍突出水面。蘆葦由低而高,由稀漸密。飛泉奔流,激石有聲。溪旁樹林如畫,連綿至嶺。往下則水面漸寬,然後形成池塘。池塘近岸處有芙蕖,花開正艷。被美景所吸引,猛然一聲道好,兩隻鴛鴦受驚,自蘆葦叢中振翅飛向空中。好風光,寫下【越調】小桃紅“戲水鴛鴦”,來描繪景色之美:“淡雲細雨鎖池塘,左右無風浪,水邊蘆葦輕搖晃。荷花香,魚躍水面鳥歡唱。山溪流淌,綠波蕩漾,淺水戲鴛鴦。”

  芙蕖與草本諸花似覺有異,然有根無樹,一歲一生。產於水者曰草芙蕖,產於陸者曰旱蓮。李漁曰:“群葩當令時,只在花開之數日,前此後此皆屬過而不問之秋矣。芙蕖則不然:自荷錢出水之日,便為點綴綠波;及其莖葉既生,則又日高日上,日上日妍。有風既作飄搖之態,無風亦呈裊娜之姿,讓人於花之未開,先享無窮逸致矣。”

  正自欣賞池塘中的荷花,耳中忽聞朗吟:“……嘆浮雲,本無心,也成蒼狗。趁未發,且嗜村酒,醉卧南山觀牧牛。問牧童可要牛經否?童不言,但搖首。”

  急急轉過山口,只見一中年人在池塘後面的山坡上牧牛,五頭西門塔爾與當地黃牛雜交的新品種肉牛,肥肥胖胖,圓圓滾滾,正在低頭吃着牧草。那牛倌愜意地躺在樹蔭下,大約是方才的朗吟興緻未過,此刻正翹着二郎腿,閉着雙目,在輕聲地哼唱着。

  幾天來,這是在大澤山區里見到的第二人,一人牧牛一放羊。

  聽見腳步聲,那牧人起身致意。牧人很健談,我們聊了很久,大致談了時局和貪瀆。牧人頗有見地,他知道中國有四五千名外逃貪官,非法轉移到國外的資產達千多億美元,這些人得了黨的便宜,反過來在國外成了反華的中堅力量。這就叫養癰貽患。牧人知道:屢照足以疲鏡,長流足以損川。油不漏而炷焦,毫不墜而穎禿,乃積漸之勢也。夫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治貪要用重典,高薪不可能養廉。

  牧人心胸豁達,交談中得知,其曾參加過對越自衛反擊戰,直抵越沙巴縣城。雖是通訊兵,但也全程參與過戰鬥。說起國家補助,牧人不以為然,他在貓耳洞里落下了風濕病,雙膝不良於行,上年才開始實行一月一百元錢的補助,實在是杯水車薪。他認為:國家其實該多出些補助才是,據他所知,真正參戰的其實沒那麼多人,只是將國內的後勤人員全算成了參戰人員,人數一多,國家便負擔不起了,按理出國參戰與留守人員該區分開才對。

  臨行前,牧人指導了行進路線,指示了大澤山景區的方位。

  辭別牧人,向景區進發。

  自午至晚,直走了五個多小時,二十多里山路,終於走到了盡頭。翻過白沙崗,即看到景區了,天卻黑了下來,再宿一夜,明天賞景。

  有分教:山風悠悠吹,野花正開放。一身汗水翻越白沙崗,腿軟氣短心內慌。人過中年惜流光,悔當初為何不狂放。繁星盤空夜未央,悠然在夢鄉,忽聞鳥歡唱,不覺得朗然紅日出東方。

  晨起,在山溪旁洗刷完畢,草草吃了早飯,即向景區進發。

  今日是星期天,遊人頗多,天氣尚早,人便三三兩兩上來了。七時多一點,便抵達景區售票處。一輛輛高級轎車呼嘯而過,駐足擦汗之際,兩個女孩結伴而來,一女見我的行囊過重,想幫我一把,伸手一提背囊,便頹然放手。

  大澤山西坡南側有一天然巨佛,形神俱備,佛是一座山,山擁一座佛,實為罕見的天然雕塑。此時太陽越過東山口,山中霧氣已漸漸散去,萬道霞光晃耀遙空,光映佛身,縈輝幻彩,靈智忽至,記起幾十年前曾讀過不知誰的佳句:“忽然天空曉雲開,始見山中放異彩,大佛端坐無啥事,看人過去看人來。”

  買了門票,沒循車行道上行,與兩個女孩結伴,從售票處左拐,自小峽谷往上爬去。一路上小溪縈繞,鳥語咶耳。兩女更是乖巧,聊些當地的風土民情,倒解了不少寂寞。

  爬上一段松樹枝連成的木梯,一道細流自空而下,溪流旁一塊光滑如鏡的青石上,刻着幾個大字,似乎是剛剛塗過的紅彩,光艷奪目,字為含輝所題:“雲度一時影,泉流萬古聲。”再往上,便是四個斗大的紅字:“枕流漱石。”兩女站在字前,不知其意何解。我為其細細解說: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排調》:“王曰:‘流可枕,石可漱乎?’孫曰:‘所以枕流,欲洗其耳;所以漱石,欲礪其齒。’”後世泛指隱居生活。隨二女上了高台,“智藏寺”赫然出現在眼前。登了天王殿,遊了藏經樓。與小和尚在藏經樓前的高大香爐旁合了影,然後又替兩個女孩與小和尚照了像。一位施主大約是有錢人,買了六十元香火焚了,然後又捐了錢,出手豪闊大方,讓人羨慕已極。出了“智藏寺”後門,便見漫山石刻,紅紅的字,或大或小,或隸書或篆體,如行雲流水,端莊清秀兼而有之。石刻大多是寫些與佛有關的事情,在山裡形成了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逐一賞完了寺后的石刻,沿着石階蹬道,夾於人流之中,緩步穿行於碑林里。

  日照庵山門前,路分兩條,自右側去了“蓮花洞”,洞內陰氣森森,因遊人在此焚燒香紙,故霉晦之氣沖人慾嘔。蓮花洞外,有古松兩株,相對而生,一株匍匐而起,似卧龍翹首,一株松蓋翩翩,如鳳凰展翅。前方之路通往山巔,返身回遊,徑奔日照庵而來。

  當進入日照庵,看到門楣上“恩澤廣被”的匾額,心中一動,大澤山的“澤”字,終於悟透,大澤山名字的由來也該有個結論了。

  大澤山區歷史上其實沒有什麼“大澤”存在。“澤”的一個意思是“水的聚匯處”即大湖泊。我國古代著名的澤如“彭蠡澤”即今鄱陽湖,“震澤”即今之太湖。我省境內如“大野澤”現僅存梁山泊一部分。“荷澤”位於今荷澤縣東北境,唐代又名“龍池”現已堙廢。水草叢雜之地也稱澤,《風俗通義十·山澤》“水草交著名之為澤”。此處也有幾塊濕地,旱季大都乾涸,還稱不上“澤”。確切地講,是個“藪”。這與東北境的“群山環而出泉匯為大澤”是沒有什麼聯繫的。倘有,也只能是“巍巍大澤山,匯為三泊窪”。

  那麼“大澤山”稱謂因何而來?什麼時期命名的?根據又是什麼?

  大澤山有一個極為普遍又易被忽略的事實:即大澤山首先應當是一個佛教聖地而不是以自然風光聞名。王明章、高瑞吾二位先生在2000年即有《大澤山上·上寺雜考》。稍一留心就會發現,這裡處處都留有佛教的痕迹。有浮屠,有塔林。大澤山摩崖石刻三百餘處,與佛教有關的石刻如“阿彌陀佛”“普賢門”等比比皆是,隨處可見。廟宇中最有影響的則是坐落於大澤山主峰南坡的“智藏寺”,該寺建於何年不詳,王明章、高瑞吾二位先生考證為北宋政和二年(1112年)以前。《平度文史資料》第一輯楊光等人寫的一篇文章中有大澤山“唐始建蘭若,迨宋元益顯”的引文,這個蘭若指的可能就是智藏寺。根據龍文明的《記》該寺“有廊,有殿,恢宏雄壯。余方疑深岩絕壑,安得琳宮紺宇如此?”足見當時廟宇規模之大。從殘存的房基及附近的墳墓、塔林來看,這裡的確應有一座相當規模的寺廟。有佛教塔林的地方肯定是一個佛教中心,只有修行高深的佛教領袖死後才能建塔。

  開篇中說過,曾考大澤含義。澤者,共四種意思,其一:積水的窪地,湖澤、沼澤。其二:由金屬、珠玉發出的光亮,色澤鮮艷。其三:濕潤,潤澤。其四:施恩,恩惠,澤被後世。由於佛教是以普度眾生,澤被萬物為宗旨,因而想到“澤”的另一個含義即“恩德、恩澤”。《書·畢命》:“道洽政治澤潤生民”。《荀子·臣道》:“功參天地,澤被生民……湯武是也。”由此認為:大澤山極有可能是因佛教而命名的。佛教徒對大澤山水系的分佈形式有所感悟,從其普度眾生,澤被萬物的宗旨和弘揚佛法的角度出發,而賦予佛教內容,以“大澤”命名。正是因為佛教的興盛與影響,使“大澤山”命名不但形神俱備,而且得以流傳廣布穩定下來,愈是平常愈是難以考證,這便成了“大澤山”名稱緣起難以考證的一個不可忽視的原因。真是出人意表,澤的四個含義,竟是最不可能的第四個,施恩、恩惠、澤被後世。

  山也遊了,景也賞了,疑團盡釋,暮秋行也該結束了。還是用詩收尾,來得乾脆些。

  煉得身體似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我來問道無餘說,雲在青天水在瓶。

  坐禪誦經不動情,終年無送也無迎,有時直上孤峰頂,月下披雲嘯一聲。

  禪房三間冷如冰,山泉松實苦山僧,掃除自己閑枝葉,超生越死有玄冥。

  亂山塔林懸斜影,風掠秋崖月放燈,尚有萬民未成佛,肯超欲界度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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