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黎明早醒的人們

　　黎明即起，出門尋一方有樹有水的地方，權且叫做晨練，其實很少“練”，隨性的走或停，動或不動，更多的是延續自我安靜的習慣，看天，看花，看魚兒躍，更多的是看這些比黎明早醒的人。

　　更多時候我覺得是別人在看我，其實我也知道別人看我的理由，只是我慵懶的不想改變，因為改變了我大約就不自在了。

　　理由很簡單：每一個比黎明還早醒來的人，走出家門，來到這個開放式的公園，都是懷揣着一個清晰的目的——鍛煉身體。而我卻沒有，我在一群有目的的人群中，做一種毫無目的遊盪，既沒有器械，也沒有運動量，甚至也沒有習慣的路線，更沒有大約的自我動作或套路，更多的時候就是閑逛或者獨坐在一塊路邊石上發獃，我知道我是異類，可是，我真的沒想好，人類為什麼要這樣不停的折騰自己。

　　昨天無意識轉到一個台，看了一個紀錄片，不知道是哪個省的，也不知道是個叫什麼地方的山坳，這裡有天然的氧吧，村前有一個據說喝了會長壽的泉眼，村裡有許多長壽老人，因此引來了八方客，建了各色高樓，或自住，或出租，修了盤山路，車來車往，泉眼前取水的人排起了長隊，休閑的古樹下人滿為患，汽車尾氣飄蕩在山間溪邊，原來可以任意取水喝的小河開始發出了腐爛的臭味……鏡頭裡：原村裡的人抱怨着，取笑着那些取水和得了重病來此常住的外來人，笑說：我奶奶九十多了，也從來不喝那個泉眼的水；外來人吹噓着說：我高血壓十五年，來到這裡，喝了這泉眼的水，所有的葯都停了，這裡真是百病皆治。

　　我苦笑地看着，心裡在想：這個村落里，第一個搞“開放”的幹部，真該拉出去槍斃。毀掉一方山水，換來所謂的經濟，這是吃大自然幾千年的積澱，是最大的作孽。可，換一個角度，大約過幾天又會有人把這個村落當做發家致富的典型，把那位幹部做了“人民的好帶頭人”捧上大紅的舞台，做了光宗耀祖的楷模。

　　好在我看的這個節目，好像是在探究“長壽的秘密”，不至於把自己走到了一種偏頗上去。畢竟探究長壽可是中國文化的一個不老的主題，上至幾千年的眾多帝王，下至廟宇道觀的和尚小道，現在到每一個人民的生存質量，這可真是關心民生的一件絕對正宗的主題，誰也反對不得的。就如，此刻，我身邊比黎明起的還早的各色人民：有大汗淋漓大腹便便汗流浹背者，有耄耋蹣跚銀髮鶴顏且顛且顫者，有長發飛揚婀娜飄搖歌舞蹁躚者，內心的強健體魄，延年益壽的壯志誰能說不是了最積極向上的人生風采。

　　只是我有些奇怪，關於怎樣讓自我康健，延年益壽的道理，我覺得其實每一個人心裡都很清楚，無論去探究多少百歲老人，得到的答案也都很簡單明了。可為什麼所有的人明明知道，卻將一生繞道而行，最後再去一本正經地探究那些所謂的起不到一定作用的細枝末節，奉為人生真諦併發揚光大之。

　　最後，我終於想明白了。

　　延年益壽非常簡單，就三個詞：淡泊名利，粗茶淡飯，努力勞作。我不知道的只是，是上帝造人時就這樣，還是後天的社會將人變成了這樣：好逸惡勞，貪婪腐化，追名逐利，並把最終的生活狀態達到這樣時叫做“成功”。人們在這樣的奔向“成功”的路上，早已丟失了健康長壽的資本，又不願意承認，於是就繞着彎子去尋找所謂的延年益壽“秘訣”，打雞血，練氣功，拍拍操，奔奔跳……其實，只是一種遠離了真諦后的自我安慰，大約可以算是一種心理回歸吧。

　　命運是公平的，你得到了一個，就一定會失去一個。饕餮過的，最後是高血壓脂肪肝；殫精竭慮經營過的，失眠抑鬱神經衰弱；傷天害理過的，大約還需要法律制裁，最終過上粗茶淡飯，努力勞作的日子。誰來這個世上走一遭，得失最終會歸於平衡。不知道如我這樣黎明就遊盪的，算不算是一種頓悟。

　　望着湖邊一株鶴立雞群的小草，不知道人類的割草機怎麼遺漏了它，站立在那一片望不到邊的被人類整齊砍頭的草地里，它顯得那麼自由蓬勃。我總是在想，人類見花，改變花，見草改變草，不知道有一天，這些看似柔弱的大自然，會以怎樣的方式在這黎明的早上，對人類說點怎樣的自然真諦。

　　太陽出來了，明晃晃的，突然釋懷：還好太陽很高遠，人類暫時還左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