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嘴巴_3000字

（4）　

　　我叫木子。　

　　我姓李，所以我這麼叫自己。　

　　我沒什麼特別的。不想多說什麼。　

　　對於世界的概念，我通常以模糊來代替。常常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或者東西，我會看不見自己應該看見的。比如說，未來。　

　　如同全世界已經顛覆了一般，我看見的，也只是她倒立的背影。　

　　秋天的陽光顯的有些溫柔，站在那樣的陽光下，卻不知道該張口說什麼。對面時常是她很安靜的容顏。我只能用安靜來形容，或者說，寂寞也可以。　

　　我從來都不否認我心裡有她。　

　　只是，她沉重得，讓我不能告訴她。　

　　——　

　　一直嚮往阿拉斯加的雪峰，我想，只要站在世界的屋頂，就可以俯瞰全世界。　

　　第一回。我應該怎麼幫你？　

　　1　

　　早上起來的時候，天陰得難過。從宿舍的窗戶望出去，可以看見天灰灰的，沒有一點色彩。　

　　怔了一會兒，聽見室友叫自己：　

　　“左言你快點哦！出操不要遲到了！會扣分的。”　

　　低低地應着：“哦。”不帶一點感情色彩。　

　　這個學校有點變態。一早起來就馬上要做操。所以不得不5點半就起床。然後刷牙，洗臉，打掃衛生。再然後去買早點。　

　　學校食堂有3個。左言看1食堂人很多，就上樓去了2食堂。樓上人很少，稀稀拉拉的，大多數是一對對情侶。面對面坐着。左言看着看着就覺得看不下去，心裡罵著：“什麼鬼重點高中！”　

　　不想吃太多，左只買了2個包子。坐下時，餘光看見某個安靜的身影坐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左言抬頭看了看，是個穿着白色襯衫的男生，頭髮有點長，前面的劉海遮住了眼睛。低頭看着一本書。　

　　2食堂的窗戶開着，左言突然看見一隻麻雀從外面暗暗的天空里飛到食堂里。伴隨着一種沉悶的聲響。左言再回頭看那個男生，他依舊是彷彿永恆不變的姿勢。　

　　其實某些不經意的事，早就已經暗示着什麼了。或者說，已經註定了些什麼了。　

　　但左言到最後才明白。　

　　——　

　　2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左言清清楚楚地看見班主任就站在講台上，可她還是若無其事地把手機掏出來。閃動着的屏幕上是2個字：貝貝。　

　　貝貝說，新學校還好嗎？左言想說不好一點也不好，洗澡的地方都沒隔板，學習一天到晚忙得要命。可抬頭看見班主任冒火的眼睛，左言慢騰騰地把手機放回口袋，繼續捧起書本，目光卻依舊迷離。　

　　果然，自習結束后，那個老女人把自己叫到了辦公室。無非也就是你怎麼不遵守學校的規章制度，不是已經明確規定學生不準帶手機的嗎之類的話。左言站得老直老直的，聽她講完后眼睛睜得老大地說：“講完拉？那我走了。我會寫檢討的。”然後轉身離開。留下身後氣急敗壞的班主任。　

　　走出辦公室后，左言馬上就掏出手機給貝貝打電話告訴她這件事。兩個女孩在兩個地方同時笑得花枝亂顫。左言說那個老女人被我氣得臉都歪了。　

　　有些事情其實往往不按自己所規定的方向走。　

　　比如騎自行車，一個不留神就會摔倒。　

　　比如睡覺，很不小心地就會摔到床下。　

　　比如做題目，會很不小心地把6看成9，把3乘以3看成3+3。　

　　——　

　　比如左言，很不幸地碰見正在巡查的教導主任，於是兩個人的臉色同時變得很難看。　

　　其實，你應該了解我那時候有多麼無助。　

　　3　

　　很久以前，有個小王子，他的世界小得只能容下一個人。後來，小王子變成了大王子，愛上了一個公主，可是最終，他們卻沒有在一起。　

　　因為至始至終，王子的世界只能是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只能是一個人而已。　

　　只能是這樣而已。　

　　——　

　　然後左言想，是不是我，我也只能這樣？　

　　左言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跟他熟悉起來的。首先是有意無意地打聽他的名字，然後班級，然後他的喜好，然後他的性格。　

　　再然後某天，左言端着盤子，坐到他的面前，低頭，不說話，只顧吃飯。彷彿是過了很久很久，左言聽見頭頂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那個，你叫什麼名字？”　

　　左言抬頭，說：“左言。我叫左言。你好！李少鋒。”　

　　2食堂瞬間明亮起來，更多的陽光從狹小的窗戶里傾瀉進來，透過窗邊的香樟，細碎地灑在地面上。　

　　對面李少鋒很美好地笑。如同夕陽那麼溫暖。溫暖地，讓左言不知道應該怎麼收藏。　

　　——　

　　那天晚上，左言給貝貝發了條短信：我喜歡上一個人了。李。少。鋒。　

　　貝貝窩在被子里，看着屏幕上的字，嘴角向上翹了翹，然後回過去。然後左言再沒有動靜。貝貝說，就因為他像他么？　

　　4　

　　學校運動會很快就到了，左言報了1500和800。那些女生們一個個吃驚地不得了。唧唧喳喳地說左言你會不會跑到一半暈過去啊？左言冷冷地回應過去：會。　

　　左言真的會。自從一年前查出腦袋裡有東西之後，家裡人就告戒她不準再參加任何劇烈活動。這次也是瞞着爸媽報的。說不清為什麼要報，總之目的沒那麼單純。可是左言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站在起跑線上的時候，左言突然覺得有點緊張。她抬頭看見李少鋒坐在看台上朝自己揮手，依舊是溫暖的笑容，依舊是乾淨的白色襯衣，依舊是稜角分明英俊的臉龐……　

　　那一瞬間，左言甚至有一種錯覺。　

　　是你么？是你回來了嗎？你終於肯出現在我面前了嗎？　

　　——　

　　1圈，2圈，3圈，1500米的話，要跑4圈多一點才能跑完。左言漸漸覺得什麼都看不清了，整個世界都變得模糊不清。耳邊只有一聲高過一聲的吶喊。腳下彷彿是海綿般的，踏着軟綿綿的。　

　　左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自己周圍突然圍了很多的人，嘈雜，喧鬧，亂鬨哄。左言覺得自己被一雙有力的手抱了起來，耳邊是那人有力的心跳聲。左言模糊地看見一張線條鋒利的臉。　

　　“左言，左言，沒事的！”　

　　“左言，左言，別怕，有我在！　

　　“左言，左言，你乖乖的，睡會，醒來就沒事了。”　

　　“左言，左言……”　

　　……　

　　其實你就在我身邊對不對？　

　　誰誰誰，我很想你。　

　　誰誰誰，我很喜歡你。　

　　誰誰誰，我想見你。　

　　５　

　　左言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醫務室里特有的白色讓她覺得好象是來到了一個天堂。她掙扎着起來，夕陽很溫柔地透過窗戶照耀在室內，左言覺得有些刺眼，因為長時間的昏迷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低頭的瞬間，左言看見一雙修長的手在床邊，再望過去，便是李少鋒安靜熟睡的容顏，彷彿是一個嬰兒般的，眼睫毛長得讓女孩子羨慕。左言看着看着竟有點看呆了，直到他慢慢睜開眼睛。左言覺得，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　

　　少鋒見左言醒了，忙問她怎樣。左言低頭，然後搖頭。頭髮因為躺在床上的緣故有些凌亂。少鋒伸過來一隻手，輕輕將左言眼睛旁的碎發繞到耳朵後面，然後用低低的聲音說：“以後別這麼傻了。有些人走了就是走了。誰都不是誰的誰。”　

　　左言一驚，抬頭看少鋒。而他早已將頭轉向窗外。狹長的臉龐在夕陽的照射下顯得很銳利。左言問，你怎麼會知道？　

　　有些事情其實你是不想去知道的，只是在不經意間，你不小心從她的口中知道。在她昏迷不醒的時候，你聽見她喃喃說的話，看那種晶瑩的液體從她的眼角緩緩流出。然後你知道，在某個冰冷的外表下，在某種冷漠的性格下，其實也有顆需要被疼愛的心。　

　　左言，你知道嗎？　

　　很久以前，我們，就認識了呢！　

　　——　

　　李少鋒轉過頭，說，我不知道。　

　　6　

　　第一次期中成績出來后，左言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那張小小的紙條上的那幾個數字刺眼得讓左言不太想去看。一種鬱悶的感覺慢慢在頭頂匯聚成一片烏雲，然後揮之不去。　

　　“你考了第幾啊？”左言站在高高大大的少鋒面前低頭問。　

　　“18。”頭頂依舊是他低沉的聲音。　

　　左言驚得抬頭，看見他澄凈的眼睛里滿是驕傲。“哼！”那聲音幾乎是左言用鼻子發出來的，“有什麼了不起的啊！我也可以……”後面的聲音漸漸小到聽不見。　

　　午後溫暖的陽光下，一位穿白襯衫的少年低頭看着她面前那個不服氣的少女，眼睛是滿是溫柔。　

　　是啊，就是這麼一個人。愛好數學，喜歡研究歷史，獲得過很多獎項，天天穿着白襯衫和校服，眼睛總是透着一種讓自己搞不懂的東西，然後，會對着自己很美好地笑。　

　　所以左言想，我有什麼資格去破壞這麼美好的一個尤物呢？　

　　畢竟，你和他，是那麼不同的兩個人。　

　　只不過是長得很像而已。　

　　就是這樣而已。　

　　——　

　　“要我幫你補習么？我數學很好哦！”對面的少年有些戲謔地看着自己。　

　　“切切切切切！我不要哦！我自己可以的。再不行我可以找我們班數學課代表啊！”　

　　“哦。”少鋒依舊是低低地應過去。然後轉身走開。　

　　沒走幾步，某少又倒過來，說，你們班數學課代表挺難看的，你要不要再考慮下？然後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左言的視線中。　

　　左言愣了好一會兒，半天才吐出兩個字，神經！　

　　其實，我們是不是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