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代價

　　我自擬的古箏練習曲中，有一首歌的名字叫《愛的代價》，估計很多人對這首歌並不陌生。不知何故，這兩天我總會情不自禁地彈着這首老歌：“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像朵永遠不凋零的花，陪我經過那風吹雨打，看世事無常，看滄桑變化，那些為愛所付出的代價，是永遠都難忘的……”

　　我是以一種極為惋惜的心情，在彈唱這首歌的。因為我在回憶一個故事，雖然這個故事已過去有十多年了；雖然那位痴心人早已命赴黃泉，但我還是想對那樣的畸戀追求，談些自己的感受，以便讓後來者能從我的文字中悟出點兒什麼，然後將自己愛的追求之燈，高高地置放於生命的燈塔上。

　　二十八年前，貌不出眾的小Z，以縣高考狀元的身份考入了省城某高校。老區生活的苦難，籠在他身上的是揮之不去的貧寒氣息。但在他的刻苦努力下，開始漸漸在校園也小有名氣了。大三時，一次舞會上，他結識了外文系的一個女孩。他被女孩的美麗深深震撼。

　　小Z的文章寫得很不錯，那次舞會上，女孩也曾對他客氣地說過有時間請他指教之類的話。而就這句本來很平常的話，讓他一晚難以入眠。之後的幾天里，他整個腦海都是女孩的倩影。他無法壓抑那熊熊愛火，終於衝破自卑找到女孩，期期艾艾地表示想交個朋友。善解人意的女孩微笑着告訴他：已經有意中男友了。

　　後來的某一天，小Z看到一位高大清俊的男孩，跟女孩手挽手從他面前走過。朋友告訴他，那男孩的父親是省某廳廳長，而那男孩也很有才華。朋友還半開玩笑地對他說，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小Z聽后臉陣陣發白，默不作聲。畢業后他被分配在省城工作。

　　在省城工作一年後，一個偶然地機會，小Z從老同學口中得知女孩的男友已南下經商，他不禁喜出望外，又再次去找女孩。女孩見昔日的追求者又來尋尋覓覓，覺得又好笑又好氣。後來，禁不住他的痴情，女孩答應陪他看看電影，逛逛公園，可這種同情與寬容將小Z迷惑了。並且，隨着實際的交往，他越發覺得女孩既善良又溫和，越來越感到此生已無法離開女孩了。

　　然而不久，女孩的男友北上，替女孩辦了辭職后，一同南下。黃鶴一去，將失意人小Z拋置於痛苦迷情之中，一連幾周他顯得恍惚不堪，躺在宿舍里咬牙咒罵不公的等級社會，淚水吞沒了雙眼。他將失敗歸咎於自己的“實力”不夠，於是，他決心下海，他要憑雙手證明自己的實力。

　　憑着他的聰明與堅韌，幾年後，他一直渴望的實力與尊嚴終於對他展開了笑顏。他事業有成，腰纏萬貫。然而，即使在尋香覓玉時，他依然想着自己渴慕中的女孩。於是，他給女孩寫了封信。數周后，女孩從南方給他的回信中，夾有一張結婚照。小Z頓時渾身發抖。

　　生活造就一個人，往往在賦予他優點的同時也給予了他同類的缺點，比如執着可以變成固執，而堅定有時與偏狹同義。那些年事業上的一帆風順，極度膨脹了小Z的虛榮心，使他自以為了解人生成功的秘密。於是，一股怨毒的火焰在他的思維里燃燒起來。最後，他僱人殺害了女孩的丈夫。

　　就在他跟女孩新婚不久的一個清晨，他們所居住的風景秀麗的高級住宅區還沉浸在一片薄薄的晨靄中，小Z剛剛從寓所走出，準備像往常一樣沿山坡小徑爬山鍛煉時，幾個便衣警察截住了他。當被宣判死刑后，他從絕望中平復下來時對獄方提出的最後要求是，想聽聽大學時代特喜歡的一首歌，他說歌名記不清了，他唱了開頭兩句后，有人告訴他歌名是：《愛的代價》。他聽了慘然一笑。

　　我是在聽《最好不相見》的歌曲時，想起這個故事的。我曾以為小Z上大三時在舞會上與女孩的相見，使他最終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多麼不可思議的愛的代價啊！但後來覺得，故事中那女孩無原則的溫善，以及追求者的過分偏執，才是這場悲劇的主要成因。於是，我又以為，相見，也許會讓人黯然心碎，但應該不至於付出那麼慘重的愛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