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代價

　　15年前。

　　女孩12歲，情感一片空白的年齡；男孩15歲，對情感有懵懂嚮往的年齡。

　　在繁花盛開的季節里，男孩請求女孩讓自己陪着踏青。她笑了，有人陪自己，保護自己，感覺很好，也很自豪。於是，晚飯後他常約她看夕陽，到田野間採擷那些美麗卻並不炫目的碎碎的花兒，她喜歡聽他說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校園外的事。

　　長滿青草的道路上，從此灑滿了花一般燦爛的笑靨。

　　時光慢慢溜走，女孩思想里漸漸有了“情感”的印跡，她開始躲着他，不再見他。男孩很苦悶，也很無奈，但他想可能她還太小，等她再長大些吧。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倆失去了聯繫。

　　時隔幾年，在女孩上高二的一天中午回家時，意外地遇到了男孩。“老朋友久別重逢”的感覺使女孩很熱情的地詢問有關他的各種情況。不知源於何種原因，男孩總情不自禁的地回答她各種各樣的傻問題。女孩很高興，覺得他真好，和他在一塊總那麼開心。

　　女孩此時正陷入“高中生怪圈”——能帶給自己快樂的人就喜歡和他在一塊，反之則疏遠。就這樣，在課餘的時候，女孩又開始喜歡和男孩呆在一起。令她大吃一驚的是，男孩竟如此多才多藝，他簡直就是藝術的天才：畫得一幅好畫，彈得一手好吉他！更重要的是女孩無法解決的事，男孩總是輕而易舉的敲定。內心的敬佩感促使女孩樂意接近男孩，她要男孩教她畫畫，彈吉他，自然男孩是永遠不會拒絕她的。於是，女孩的一些潛能得到了發揮，心靈的充實感讓她打心底欽佩男孩，雖然她從未說出口。

　　日子在快樂充實中滑走，女孩升入高三，進入了緊張的備考階段。男孩開始沉默，只在女孩學習疲倦的時候，彈唱一些好聽的歌曲。高考的腳步越來越近，男孩越來越沉默。女孩不知道原因，卻沒有追問，直到在悠揚的吉他聲中，《梁祝》哀婉的曲調，以及他那憂鬱的神情，使女孩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明白了男孩對自己的感情，然而她從未想過，也不知道對男孩有沒有所謂的愛。她只是覺得“愛我，就得對我說出來”，她不着痕迹地裝傻，認定男孩肯定會對自己說。然而，她除了看到男孩看自己時越來越憂鬱的神情之外，卻始終沒有聽到自己認為會聽到的話。

　　男孩依舊對她關懷備至。高考前一個暴風雨的夜晚，男孩撐一把小傘送她回家，到家時，女孩驚愕地發現，這麼大的雨，自己竟未濕星點，詫異間才發現男孩一邊的肩膀已經淋得下水，女孩很愧疚也很感動，男孩卻只是很隨意的笑了笑。

　　女孩想：高考結束后，他一定會對我說的！然而直到女孩考上大學，離開家，她始終沒有聽到自己認為會聽到的話。女孩帶着遺憾和埋怨進入了大學。大學多姿多彩的生活，讓女孩很充實，也漸漸淡了思念。女孩有靈性又很活潑，進入大學后招架不住別人的愛情攻勢，最終成為了別人的愛情俘虜。

　　但女孩依舊會不由自主地想起男孩。雖然此時，男孩也會時常打電話詢問女孩的生活，但除了聽得到關心，男孩還是沒有說出女孩意料中的話。女孩很失望，她知道男孩很喜歡很喜歡她，但不知道為何聽不到自己應該聽到的話。最終她把一切歸咎於他的怯懦，併發誓這輩子只讓他做好朋友，以此作為他怯懦的代價。

　　半年過去，女孩始終沒有向任何人公開她的男朋友。

　　放假回家，看到男孩，又讓女孩吃了一驚：男孩正在攻讀北京某美術大學的學歷。“好上進啊！”女孩有些欣慰。男孩除了微笑，很少言語。

　　返校途中，女孩遭遇了車禍。女孩的男朋友聽到消息后第一個趕到了醫院，他的真摯，他的憐愛，他的呵護深深地打動了女孩。

　　康復出院返校后，接到了男孩的電話。剛聽到女孩的聲音，男孩就叫起來：“這麼長時間，打電話給你老說不在，怎麼回事？”女孩平靜地告訴男孩自己遭遇了車禍，電話的一頭懵了，掛斷了。

　　女孩剛上完樓梯，回到宿舍，傳話器里又喊女孩接電話去。拿起電話，還是男孩打來的。

　　詫異間，只聽那頭說：“哎，沒事吧？破相了吧？以後沒人要了！沒事，到時候我收留你。”

　　女孩明白性格外冷內熱的男孩大大咧咧的話隱藏着真情的流露。

　　“為何現在要這樣和我說？”

　　“你霉嘛！現在再不說，怕想說的時候再沒機會說了！”

　　“哦。”

　　……

　　已非彼日，心已走遠。

　　思來想去，女孩決定寫信告訴男孩男朋友的存在。過了很久，女孩才收到男孩的回信，信的內容看起來很大度，寫着祝福，卻浸滿了哀愁和頹喪。

　　女孩畢業的時候，男孩離開了家。女孩有些意外，認為男孩已經有了自己的幸福，很高興地想要問候他，並告訴他自己快要結婚的消息。

　　“你還好吧？聽說你事業混得不錯。”

　　“好嗎？沒有你，我贏得世界又如何！”

　　……

　　沉默半晌，女孩幽幽地說：“你已經離家兩三年了，一直沒回家？”

　　“家？你知道嗎？我是一隻鳥，你是我的雙腳。失去了雙腳，我唯一的選擇就只有不停地飛。”

　　“都過了那麼多年，你不應該再和我說這些的。”

　　“不說？你知道我忍住不說有多少年？結果呢？我全心地守着我的蘋果樹，看着她慢慢長大，由青澀漸紅，我知道離她太遠，為了攀上她的高度，我不斷地墊高自己，快成熟了，我還搬來梯子，到達了她的高度，卻發現蘋果被別人偷走了！”

　　……

　　“不要再說了！我，我，我要結婚了。”女孩淚流滿面地掛斷電話。

　　她知道這是她打給他的最後一個電話，為了他的幸福，也為了她自己的幸福。